父亲来信说,要多听无功先生的。
要少说话,多做事儿。
要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长孙皇后见李厥把话说到了一半就不说了,点头笑了笑。
扭头看着李厥身边的内侍高山,问道:
“驸马的话是你传达的?”
高内侍闻言冷汗直流,规规矩矩道:
“回皇后,是奴传达的!”
“你怎么出去的?翻墙,还是墙里墙外行小人之举?”
高山闻言只觉得全身发寒。
身子开始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按照规定,自皇帝走后,除了颜家庄子的庄户,和兼职来书院上课的先生,仆役是不能随意的出入的。
庄户们自由出入。
因为住在庄子里的绝大部分都是战场下来的老人,他们还要种地,种菜,谁敢不让农户种田?
先生自由出入,那也是先来拜见皇后,再去讲课。
之后不停留,不过夜,讲完就走。
更不要说替别人传话了,还是内侍!
对内侍而言,这是天大的忌讳,要掉脑袋的。
高山不敢说话。
长孙皇后喝了一口茶,忽然怒斥道:
“说话,怎么出去的,谁让你出去的!”
高山突然跪倒在地,乞求道:
“奴错了,奴错了!”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年年!”
瘦了一些的年年从一旁走了出来,拽着高山内侍的衣领子就拖了出去。
对她而言,这样的蠢人定是拿人钱了。
蠢人,一个看不到以后的蠢人。
他服侍的人是太孙,他今后十拿九稳是皇帝身边的内侍。
真是没脑子。
这样的人,要是等到皇孙当了皇帝,宫里还有私事可言么?
长孙皇后淡淡地话从背后传来:
“不要在这里受刑,免得脏了这块地,拖回长安杖毙吧,把衡山王身边的内侍也都喊着,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着!”
年年点了点头:“喏!”
年年拖着高山内侍走出门口,正巧碰上了大肥。
大肥看了看地上拖着的人,然后进了屋。
长孙皇后看到了大肥,笑道:
“大肥从长安回来了?这次带什么好吃的了?”
大肥憨憨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把糖,双手捧着呈到长孙皇后面前。
长孙皇后露出了笑颜,挑了一颗。
大肥也笑了。
转身又捧着走到了李厥面前,李厥抓了一把!
大肥不笑了!
“来,孙儿,陪着祖母走一走,咱们去看看滕王,看看他花费了几十万贯做出的楼阁里面是个样子!”
李厥被长孙皇后牵着走,大肥走在后面。
在大肥后面是一群狗。
有的狗头上还蹲着一只四平八稳的猫,大鹅摇摆着身子跟在后面。
“孙儿去不了长安不开心是么?”
李厥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
“皇祖母,高山他……”
李厥还是想给高山求情。
他已经大了,已经懂得杖毙两字代表着什么。
长孙皇后没有接李厥的话,而是反问道:
“先生怎么讲吃苦的?”
“于先生说,人要吃苦,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颜善先生呢?”
“颜善先生说,他不赞成吃苦。
他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要让自己心过得满足!”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圣人也不说要硬着吃苦。
对了,知道宜寿县公是怎么给你太子父亲讲得的么?”
李厥摇了摇头,变得好奇起来。
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给你父亲说,人吃再多的苦,也成为不了人上人。”
“那是!”
“若是想成为人上人,只有吃人才行!”
李厥猛的一下愣住,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长孙皇后笑道:“你皇耶耶说颜白看的透,他说,世家的本质如此,官员的本质如此,做人的本质也是如此!”
“孩子啊~”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
“人敦厚好,也不好,为人着想好,也不好,有的人必须撞一次南墙,那才是他的因果!”
“你如是拉了他一把,因果就到了你身上,所以啊,世人总说,为什么善良人总是不顺,好人总是不长命!”
“懂了么?”
“孙儿不懂,但孙儿记住了!”
“嗯,记住就好,这次你父亲回来,我会告诉他,让你跟着宜寿县公学一段时间,让他教教你,如何秉心!”
长孙皇后牵着李厥的手继续往前:
“你将来必定要继承你父亲的位子,继承你皇帝耶耶的位子。
这个位置要有一颗仁慈的心,但也要一个吃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