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看了他一眼，拿过桌上放着的大茶缸子，抿了口泡了不知什么树叶子的水，没有茶叶这个也将就喝了，反正是不想喝白水，问就是没味道，你还别说，喝起来好像还不错，有点像绿茶，回头问问炊事班长。

“兄弟啊，我知道你们其实还有报效国家的心思，看着小鬼子肆虐乡里，心里也不好受吧？我可以和你保证，你曾经遇到过的事不会在这里发生，不过啊，只怕是委屈了各位了，咱们穷得很，没有那么多山炮野炮可以用，只等高射机枪到位，我想着一个排就能照顾的下来，你们兄弟在加上一些人就够了。”

高文远沉吟片刻，目中犹疑渐渐转为坚定，灼灼目光盯着孙德胜道：“孙营长，明人不说暗话，兄弟们眼看着骑兵营红红火火，转眼就成了一个团，说没有动一动的心思那是假的。可骑兵非我们所长，就算是投身其中，也不过是一个新兵罢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可能您会觉得咱们矫情了些，打炮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技艺，可咱们也没别的东西了不是，您可能看出来了，虽说兄弟们遭了不少委屈，可心里其实还想着回去玩炮，只是没人引荐怕做了替死鬼，追究责任罢了。“

”可如果真有高射机枪，那我有把握说服兄弟们留下，可孙营长，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孙德胜放下茶缸子，耳朵竖了起来，真他妈的操心，我容易吗我，搞出的奖励偷偷摸摸，留个人他还磨磨唧唧，打鬼子在哪里不是打，而且你们根本没前途你知不知道，你以后想上湾湾打鱼去？薛岳的房子都他娘的叫收走了，你想睡大街？张小六倒是在那钓鱼，你可以和他作伴去，嗨害嗨，就怕你不够资格。

”我们愿意留来，只要是打鬼子也无所不从，但是有一条，我们兄弟不想分开，且若有一天谁想走，还请孙营长可以放行。“

孙德胜暗自呵呵，要不是实在没人，你当我愿意和你磨叽呢，虽然答应也无妨，不过……

“可以，但我也有一条，你们的技术不要藏着掖着，我会派去一些人和你们一起负责那些高射机枪，免得你们走了我的装备无人会用。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高文远听了反而放心不少，这说明孙德胜确实认真考虑了他的话。高文远缓缓点头，竖起手掌说道：“君子一言！”

孙德胜伸出手往上重重一拍：“快马一鞭！”

孙德胜哈哈大笑，高文远也龇牙咧嘴的笑起来，他严重的怀疑孙德胜是故意的，见孙德胜出门去了，忙偷偷甩了甩手，突然嘴角大大咧开，娘的，鬼才回去，老子早他妈看清楚了，这种军队完全他妈的旧军队做派，全靠长官自觉。

遇着不好的，喝兵血，吃空饷，打骂体罚，帮长官干活，都是司空见惯。早就不想待了，这阵子不止一个兄弟来找他说话，话里话外都想留在这。

这里的条件不是那么好，可战士们吃的反而比国军的战士还好些，虽说没有军饷，可也不用受掌管的打骂和盘剥，从上到下欣欣向荣，每个人都像是早上八九点的太阳，充满了希望，待在这里没什么富贵受用，可心里觉着敞亮舒服踏实。

他本就想找个机会说一下，前头答应帮忙训练新兵就是一个信号，又担心弟兄们不受重视，好好的炮兵拿去拼马刀，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这下倒好了，拿了架子又吊了胃口，不愁不重视咱们，不过，戏演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高文远琢磨着刚才的语气和措辞，捏着一个小册子去找兄弟几个喝酒了，今天他们几个轮休，都在后山凉亭谈天说地，得跟他们说一下这个好消息才行。

微风轻轻追着他的背影，背在后面的右手动了动，小册子的书页微微分开，露出了几行字来：

“不要走在我后面，我可能不会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