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莫驭听完伊亚利恩长长的叙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真没想到，这吞噬神战，竟还有如此多额外的关卡……也幸好我们一直走的是有备无患的稳妥路线，现在看来，这个策略还是极其明智的。”

因着规则之蛇嘉德莱耶还在附近的黑暗之中不时游来游去，两人担心不明所以的触犯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则，便没有深入地讨论未来的策略，单纯只是分享了一下双方的情报，在伊亚利恩说完之后，莫驭也将他从多蒙爷爷那边打听到的过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伊亚利恩。

为了尽可能减少被窃听的可能性，两人挨得极近，头靠着头，几乎是轮流紧贴着对方耳朵说着悄悄话。

“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往事。”伊亚利恩叹道。

“是的，我与多蒙爷爷总结了一下，大概归纳出异瞳的这些特征：由于早年体弱多病，异瞳擅长蛰伏等待时机，伺机而出、一击必杀。

因为曾经病过、弱小过，祂很擅长伪装病痛、衰弱，一旦祂示弱，绝对、绝对不能大意，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不管祂是真病假病，我们都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趁祂病要祂命。”

既然光明神那么爱演病患博取同情再趁虚而入，莫驭不介意让祂假戏真做一下。

“还有就是，异瞳对于健康又与祂外表接近的躯壳，有着一种病态的喜爱与追求，但祂绝不是仅能神降与祂本体长相相似的躯壳。”

“这也是一个谎言？”伊亚利恩略有些惊讶，可又觉得这十分符合逻辑。

“对，”莫驭点点头，附在伊亚利恩耳朵旁轻声道：“在我们查证过的记录中，异瞳神降过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有时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完成某些不可告人的谋划与布置，有时则是单纯为图取乐，有时是为夺取某个极具天资的身躯、或仅仅是为了把可能成为敌手的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过，异瞳倒是真的很讨厌筋肉兄贵大哥系的躯壳。

仅仅是我们粗略的查证与计算，就已经发现祂所神降的次数，早就超过了所谓的‘九次’。

而祂进行神降的仪式，也绝没有祂与祂的教会所表现出的那般复杂。”

作为曾经的当事人，伊亚利恩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这举动背后的考量：“又一个谎言……这是为了打消人们的恐惧之心？只有特定的人、经过特定的复杂程序才有可能被神明神降……异瞳让人们相信了这个说法，那些人就不再担忧自己会被异瞳神降，也能把自己与被选中的‘圣子’、‘神子’们区分开来。”

“是的，一旦信徒们认为‘这是别人的苦，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他们就不会为那些受苦之人出头，这是人之本性。”当然，也有少数敢于与不公抗衡的英雄，但对手是个神明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本身就极其的低。

“这种分而治之的策略，将信徒割裂成为了‘被神选中的人’和‘永远不会被神降的安全之人’，但后者不曾想象过，他们也会成为异瞳利用的对象。”莫驭说，“当然，异瞳最常使用的便是圣纹，但即便没有圣纹，若神降对象自己向异瞳祈祷、提供了信仰，或是被祂知道了姓名以及具体的位置坐标，那么只要异瞳愿意，祂也能够进行神降。

这就像是一位得道老祖对普通人强行夺舍，根本就是碾压的级别，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无从防御。

而之所以异瞳不经常在普通人身上神降，是因为普通人的身躯无法支撑神力，哪怕只是用一小部分的力量进行神降，都有可能完全破坏那个身躯，用一个、坏一个，可以说，神降便是杀人。

耗费了力量却没有得到收益，对异瞳来说，也并不划算。

因此，这一类的神降，总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比如说，神降在艾虚身上追杀多蒙，并把整个蒙布朗自治联邦的主城拖入幻境。”

“那个城市我知道。”伊亚利恩轻声叹道，“那里的幻境，是我的导师维兰德带队净化的，我曾听他说起过这个事情。

他说那个幻境覆盖了光明教会所拥有的奥利哈钢矿——就是圣子铠甲的主要原料——因此，每次需要开采奥利哈钢矿的时候，都是由圣子们带着矿工前去，圣子负责翻转幻境杀死污染者，矿工则趁机开采矿石，完事后再借用虚实戒指翻转离开幻境……

这种开采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导师一了百了地净化了这个幻境。他说过，这个幻境很悲惨、很凄凉，也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教会所做的事情真的都是对的吗？”

“光明教会无故害死一城的人，还将一切过错推在‘幻境’之上，自己则作为净化幻境的救世主，顺理成章地占下无主的矿产……论对错，那必然是错的。可这笔血债累累的买卖，给光明教会带来了极大的收益。

这条产量最大的奥利哈钢矿脉完全被光明教会垄断，只供光明教会使用，作为光明教会征战四方的武器原料，让光明教会攻下了半个大陆的江山。”

伊亚利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些偷偷交给矮人熔掉的奥利哈钢铠甲，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听完多蒙·蒙布朗身上发生过的悲剧，总让他觉得那些铠甲上血迹斑斑。

“幸好我已经有了您给的秘银铠甲，”他想了想，紧皱的眉眼缓缓展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再不用穿着那些沾满血债的奥利哈钢铠甲，背负着无辜亡魂的哀痛与哭嚎；我亦不必为我不曾犯下的错误承担血债……”

“那是自然，这是异瞳的贪欲造成的悲剧，也是祂亲力亲为一手造成……只不过，按照多蒙爷爷这般说法，异瞳很有可能暗地里养护、保存着一批躯壳大军，而这些被祂所珍藏起来的躯壳，都不是那种一次神降就会分崩离析的普通货色。”

莫驭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那些……全都是已经攀上了某条神阶顶峰、或是无限接近于神阶顶峰的‘神明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