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没有正面回答杨祈的问题，也没有直接说老管家把杨家打理得好还是不好。

他开始看似随意地讲述杨家的一些情况，这些年的一些变化。

在他眼中，杨祈还只是个孩童，谈的又是杨家比较敏感的问题，柳安很注意分寸，口风很紧。

即便如此，他话里话外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让杨祈对杨家的整体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秋娘毕竟是内院的妇人，纵然知道些情况，整体也没有柳安清楚和详细。

杨家是元和县最大的地主之一，在杨祈母亲刚嫁过来的那两年，境况还是不错的。

但之后，每况愈下。

他父亲一心读书科举出仕，不怎么管家务，并且有些做法似乎也不太妥当。

这几年，杨家各项生意大多亏损，已经变卖了不少产业，才维持下来。

照这么个情况下去，杨家怕是要逐渐没落。

如果他父亲能科举高中，或者谋一个不错的官职，那杨家还是振兴有望的。

这些都是杨祈从柳安的话里，自己琢磨出来的信息。

聊了半天，杨祈对柳安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的确是一个稳重、谨慎的人。

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在他面前卖弄，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甚至很多话都说的比较隐晦。

见火候差不多了，杨祈才谈起了大纺车。

“我偶然在家里，发现了一份大纺车图纸。”

杨祈说道：“按照图纸上描述，这种纺车能有32个锭子，一日纺麻能抵十人之功。”

“我欲打造大纺车，兴建一个作坊，专营织造之事，柳伯可有教我？”

柳安面色讶异，不禁开口问道：“真有这种纺车？”

“我与杨魁拆解了家中老纺车，做过对比确认，这种大纺车，应有此能。”

杨祈对大纺车，自然是有信心的。

柳安沉思了片刻，却说道：“真能打造出这种大纺车，我也建议小郎君暂缓此事。”

“嗯？”

杨祈一怔，柳安居然不愿意？

“过些时日，郎君即将归来。听闻小郎君已经开始跟着秋娘识字，郎君听闻后想必会很高兴。”

柳安不急不缓地说道：“等小郎君年长一些，把此事规划地更周详一些，若能亲自主导此事，并有所成效，那郎君想必会更高兴。”

“唔……”

眨眨眼，杨祈听明白了。

柳安是担心，即便是真的能打造出大纺车来，等他父亲回来，大纺车和纺织作坊的主导权，也不可能落到他的手里。

他十有八九会为他人做嫁衣。

与其如此，还不如等他年龄大些，等到能主导此事的时候，再行动。

站在柳安的立场和角度上来说，他的建议非常合理。

“如果让柳伯你找些人手，暗中来做呢？”

杨祈忽然提出了这个想法。

柳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思索。

片刻后，他才字斟句酌道：“小郎君，你委实没必要这么急。”

“此事即便成了，对小郎君眼下并无太大助宜。若是泄露失败，不提我在杨家没法待下去，小郎君也损失了一件利器。”

柳安又瞄了眼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杨魁。

“杨魁兄弟的勇猛我也听说了，但双拳难敌四手，老管家的三儿子，杨三郎，也是打遍十里八乡的壮士。”

“况且，很多时候做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话里话外，他还是不建议杨祈此时就建大纺车。

唉，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柳安的一番分析，让杨祈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还真的有点想当然了。

没有家中的主导权，没有人手，光有技术也不行啊！

看来大纺车计划，还有许多前置的问题，需要解决！

接下来，杨祈不再提大纺车的事情，随意和柳安聊起了其他。

“柳伯，不如你带我在杨家逛一逛，咱们一边看一边说。”

兴致来了，杨祈直接拉着柳安出门。

柳安的眼界、见识，对杨家及这个时代的认知，都是眼下杨祈所缺少的。

“那里是杨家的榨油作坊！”

“那边他们正在整饬农具，马上就要春耕了，这可是大事，每年春耕杨家男女老幼都要一起上阵！”

“杨家的宗祠在东边，老太爷把这一脉迁过来的时候，立起来的。”

……

杨祈跟着柳安，不知不觉走到了杨家庄子之外，田野边上。

天色也到了傍晚。

入目的田野，都是杨家的土地。

杨祈也不得不感慨：“杨家不过元和县一地主，却坐拥这么多田地。”

他对于古代的地主大户，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杨家虽然是元和县最大的地主之一，但却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弘济寺。”

“弘济寺？”

杨祈嘴角抽了抽，黄龙汤的出处？

“弘济寺是佛寺，有免税权，这些小郎君日后你就知道了。”

在这点上柳安明显不想多说，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