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贤用食指拨开宋承欢耳边几缕凌乱的碎发，然后张开手掌让有些湿润的头发从指缝间滑走，她点了点宋承欢的耳尖。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就往这里跑。”不知怎么，她还是憋不住想笑。

宋承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清楚。”

裴珠贤伸手轻敲了一下蹲在地上的人脑袋，动作轻巧，更像是掺杂嗔娇的责备。

“这一片我不太熟悉，只是不想待在医院就跑出来了。”

宋承欢眼睛半眯起来，她笑起来像某种毛茸茸的柔软动物，裴珠贤总是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嗯。”裴珠贤把另一边的乱发也梳理整齐。

不知道何时，路灯也循时熄灭，灰蒙蒙的空气中完全看不清其他人的身影。

“我们像不像在演孤岛求生那种冒险电影？”宋承欢说。

裴珠贤白了她一眼，沉声回应：“就穿着睡衣？”

宋承欢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时役偶像，竟然就这样一身朴素，随便穿着睡衣跑到大街边，又毫无形象地光脚蹲在地上。

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伸手把睡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牢牢扣好。

裴珠贤终于笑了出来，她拍拍身前的人说：“现在后悔晚了。”

宋承欢站起身然后坐在了裴珠贤身边，她们背对空荡荡的城市建筑，眼前横亘着一条黑色的宽阔马路。

应该是太阳升了起来，尘雾也散开了一些，天空从灰蓝渐变为白色。

静静的肩并肩坐了一会儿，都没有其他动作，也没说话。

马路上时不时也有一辆两辆汽车呼啸而过，周围才渐渐有了人活动的声音。

“珠贤姐从小一直在老家上的学么。”

“嗯。”

“我其实有段时间一直很羡慕珠贤姐。”

“为什么？你不是出国留学了么。”

“嗯，出国了。”

“在国外不开心么？”

宋承欢拍了拍手，“很开心，你知道的，外国的学校里什么都会教。”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好像每天都在学新的东西。对了，我还在学校的合唱团里唱过歌。”她嘴角翘起。

“你在炫耀？”裴珠贤也陪她一起笑。

宋承欢温顺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你那个时候一个人在那里，辛苦了吧。”

裴珠贤可以大概理解宋承欢说羡慕她的原因。

“嗯。”她没有否认，“那个时候，好像就我一个人在对抗整个世界，只要推开家门，就像要撕开一层没愈合好的创口。”

“承欢呐，你做得很好。”

宋承欢还是轻轻摇头，“珠贤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在一个地方念了一段时间书，又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在一个城市住又搬去另一个城市，后来跑回这座城市，我走了好多地方。”

裴珠贤抬起手，把手掌放在宋承欢的肩胛上，她试图将自己的一点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

按理跑了很久应该会发热的，可是宋承欢只是沁出一层薄汗，身体还很冰凉。

“姐，我是说，我没有其他人有的那种归属感，从我在脑海里构建世界开始，我就没有属于过这个世界任何一座城市，一个地方。”

“宋承欢——”裴珠贤出声叫停。

宋承欢微笑着摆摆手，“我想跟珠贤姐你说完。”

不远的地方也开始有三两个行人匆匆路过，兴许是清早困倦，也没人朝两个坐在路边的女人看。

“我知道，姐一直，总是会多给我一份关心。”

宋承欢的眼底已经蓄满了眼泪，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困兽，眼睛发红，在和无名的诅咒较量。

裴珠贤瞧见那双泪水还没有垂落的双眼，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她心脏像是被抽干氧气一样紧缩。

“我总是知道，珠贤姐会多给我一份关心。”宋承欢还在阐述，“姐呢，一直是我的榜样，不知道吧。”她开玩笑歪了歪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我在犯错的时候，做不好的时候，珠贤姐也会来告诉我说没事的。我做得不错的时候呢，你也会在旁边说：‘承欢做得真好啊’，我好像总是被这样安慰，鼓励着前行。”

宋承欢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笑起来：“所以总是想感谢珠贤姐的，感谢姐的出生，虽然我很少这么说过。”

“珠贤姐，辛苦了。”她的表情哀伤，又无比真挚。

“可是，我现在出了一点问题。”宋承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姐知道吧。”

“宋承欢……”裴珠贤的心已经被揉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