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缕纤瘦的背影在风中摇晃着。窗外一片明朗,震耳欲聋的雷声自远处滚来。狂风大作,骤雨忽至。
我站在窗边,烦躁地推拉着窗户,刺耳的声音挠的人心尖发痒。她没带伞,会不会淋坏呢?
她活该。
我咒骂着她,手却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伞。走到门口,顿住。
腿上像灌了铅,脚步声愈发的沉重。推开门,沉重也要走出去,我到底还是没办法看着她落难。
抑制不住的去想捡垃圾的婆婆说的每一句话。
“别提了,前两天他爸爸耍酒疯打的孩子站都站不起来,你看看你腿上,还有胳膊上,他现在一看见他爸爸就跑。”
“他爸爸可喜欢打牌啦,上次输的被人家敲断了一条胳膊,刚好一点儿就又去赌啦,怎么着都不知道消停,前两天又接了钱,捡多少瓶子都不够他糟践。他不光打孩子,孩子妈妈也打……”
她不用做过多的细节描述,我就已经能感受到我母亲这些年来过的有多么憋屈。
啊,是啊,我不用妈妈这个亲昵很多的称呼,我用母亲来称谓她。不是说我有多么尊敬她,是我和她之间的隔阂已经到了无法消除的地步。
高中的时候看过一篇很像散文的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至今都印象深刻,为了一个美梦,暂时跌入一个噩梦。
当初她离开我爸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现在倒真成了做梦,没有美梦,只有余生清苦的噩梦。
我想将她从这噩梦中唤醒,可唤醒之后,她该去哪里呢?
雨,太大了。拿伞似乎没什么必要了。
鞋子里全都是水,脚趾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穿过马路,在她刚才呆着的地方徘徊,仅仅只能是徘徊而已。
她已经走了。我不屑地笑,有谁会傻到下这么大的雨还杵在这种地方专门等着我送伞。不仅是对赵弈仑,对她也是一样的,我又自作多情了。
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二十年里,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杳无音信的人,等待着随着时光越飞越远的承诺,等待着被原谅,等待着被关注……
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快要断了,为什么就不能有人等等我呢?还是说,我不值得被任何人等待……
所有的光沉溺在大雨中,任凭我怎么辨别都找不到方向。迎面溅起的雨水迷了眼,停在几厘米开外的车疯狂地按着喇叭,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拉扯到一旁。
“没事吧?”
光是听到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就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赵弈仑把我护在怀里,摆摆手,示意司机先走。
刚刚有惊无险,我却毫无知觉。
回去,光脚踩在地板上,连地板都是暖的。
头顶落下来一块儿毛巾,赵弈仑把一杯热水塞到我手里,他在我对面盘腿坐下。
我仰起杯子,小嘬一口,烫的舌尖发麻。
“这水太烫了。”
“真的太烫了!”
正对着伸过来一只手,拨开了黏在我嘴边的头发,“哭吧。”
“我说水太烫了,谁说要哭了……”
低头,眼泪砸在水杯里,昀开几圈涟漪。
“你知道吗,小时候一哭我爸就在旁边骂我不争气,时间久了,我都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可我现在真的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