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翻开那封信的时候,一切都很恍惚,心也跟着起起伏伏。那种心情,就像是低落中夹着悲到极致的喜悦,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
我只粗略看了一行,没敢看下去。
信的第一句话,只有五个字。
我是妈妈……
跟丢了魂似地,我把装的满满当当的书包扔在角落里。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坐在阳台上发呆。那天,我旷了一天的课。
毒辣的太阳灼烧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我扭曲地在想,要是能再热一点就好了,热到中暑,热到昏倒,再做一个长达三天的噩梦……是不是那样,就可以不用在意手里的信?
我一直都捏着它……那封信被汗水浸湿,变得厚重无比。十四年杳无音信的人突然出现……我原本以为,她已经死了。
天边的红日渐渐隐退,苍茫的灰色席卷天地。暮色霭霭,为展开的信镀上一层沉寂的朦胧。
“我是妈妈。可儿,你过的还好吗?我远远的看到过你,胡乱伸手比了比,你好像被我高了。小时候那么瘦,我还担心你长大之后会营养不良,看到你很健康,我就知足了。
最近白天晚上温差很大,晚上要多注意保暖,我给你买了外套……”
我揉揉发红的眼眶,漫长的沉默过去之后像发了疯似地把信扔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跺着。想放声大喊,透过玻璃遥望到楼下闲谈的人们。最终,所有的冲动归于平静。
回过神来,全身上下因为不稳定的情绪在发麻,颤抖。
套上刚拆封的外套,站在穿衣镜前。我看着镜子里土得掉渣的自己,心里埋怨着,怎么会买这么lo的衣服,穿上活像十几年前的大妈。
但不可否认的是,真的很暖和。
她说远远地看到过我,是在哪里呢,学校,还是在家里?她过的好吗,有没有和我一样很委屈,还是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过的很舒服,现在突然想起我了才写了一封无关紧要的信?
仔细看看信上的字,每一个都是那么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像极了认真完成作业的小学生。
桌子上是最一开始收到的蜡笔,上面贴着着赵弈仑留下来的便利贴,他出去了。
我迫切地想把这复杂的心情分享给另一个人,哪怕是不认识的人也好,让我说说吧,憋了十四年了,我真的快憋疯了。
对着敞开的窗户大吼一声,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心里却没舒畅多少,还惊扰了左邻右舍。
陆向南欣长的身影落在窗户上,我晃晃缺氧发晕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歉。
“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我看你坐在那儿很久了,今天怎么了?”
“……我能……去你那儿坐坐吗?”
这样是不是很卑鄙?
“你过来吧,或者我去找你也可以。”
“……不了,还是算了吧。”
最终,要面对这一切的,也只有我自己而已。
关上窗户,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思,不时地会睁开眼看看桌子上的信,一遍遍地确认内容,提醒自己正在经历着的不是梦。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我妈回来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会想,想她替我教训那些趾高气昂的人。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的时候也会想,想让她夸夸我,夸我做的好,似乎唯有这样,我的喜悦才是真实的。难过的时候也会想,想想她对我的好,窝在心尖上的酸楚瞬间插着翅膀飞走了。
小时候,天天在想她能回来,可能是这样的期望被我装的太慢,而后历经无数次疼到骨子里的失望。我再也没有勇气期待着她能出现。更多的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暗示,我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除了这一条,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能原谅她离开这么久。
昏昏沉沉的视线里是随着微风波动的孔雀草,记忆中那个最温柔的女人附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姥姥家的孔雀草是最漂亮的,谁家的都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