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从南疆北上蜀地,而后顺江向着江南而去。
来时春风方吹,此时已是一片春光正好,两岸花红,在船上都能闻到阵阵花香。
襄阳城。
蒯氏山庄。
蒯家家主蒯凭风,蔡家家主蔡崇文,池家家主池含礼,黄家家主黄有信此时正端坐一堂,气氛显得颇为凝重。
“朱家将三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教科书,加入科举行列,并列于四书五经,实属离经叛道。”
蔡崇文看了看周边三家家主,淡然开口。
“那有怎样?”
“沐英、萧寒,不过三月之功,接连覆灭了夏、梁、段,三个强大的地方军阀,兵锋正盛,不减当年鄱阳湖一战。”
“吾等若是与其翻脸,怕是以卵击石啊。”
池含礼轻叹一声道。
“可是…难道吾等就任凭朱家这群泥腿子欺负不成?”
“吾等皆是传承数百上千年的家族,难道还真就怕了他们祖上数辈草莽的朱家皇室?”
“这朱家皇族此举,无异于掘吾等世家根基啊!”
“打不了,咱们沟通天下世家,把他们这些朱皇帝推翻了,换一批皇族,这天下,谁坐不是坐,为什么要对他们朱家忍气吞声?”
黄有信不忿开口,不爽到了极点。
“唉!”
“可我们确实打不过他们啊,我们四家加一起,最多也就是拿出几万家丁罢了,不说掀翻朱皇帝,便是这十万南征军我们都拦不下。”
“更何况,朱家皇族还有萧寒这个淮西小先生,也不知道这小子跟谁学的兵法,竟是如此鬼绝。”
“况且,几位难道真的以为,那些各地的家族,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冒险不成?”
“此时明军方才大胜,他们一个个怕得要死,都在那里忙着跟朱家皇族表忠心呢。”
“要我说,咱们还是也老实一点的好,现在大明政治纲要还是我们这些世族掌握的最好,大明律同样是我们跟那些富商半分,至于那大明农学要术,只要我们能够联合一下那些富商,每次春闱秋闱,抬高一下路费消耗,也没几个农户有机会赶去考场的。”
池含礼又是一声叹息。
若是沐英、萧寒的南征大军陷入僵局,池含礼还会觉得有机会以此造势与各地世家沟通一番,可是谁也没想到,萧寒妙计连出,竟是胜的如此干脆,简直惊掉了整个大明世家豪强的下巴。
一大半的世家豪强,几乎都已经被萧寒吓破了胆。
现在,世家豪强圈子里,甚至有传言,哪怕能兴起百万大军,只要萧寒这个朱家英国公,外姓皇子在一日,也不敌明军神勇。
“蒯老哥,你说句话啊,到底,我们怎么办?难不成真就任由这一群猪,带着那么一群老农在我们头顶拉屎撒尿?”
蔡崇文将目光落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东道主蒯凭风。
“萧寒确实是不世出的奇才,他的三本书老夫也都看过,确实,乃是旷世之作,若是放在春秋百家争鸣之时,怕是有机会自称一派,与儒、法、墨这些学派争锋。”
“但是…如果他死了呢?”
蒯凭风双眼微微一眯。
“蒯老哥,您没开玩笑吧?”
“萧寒是淮西小先生,正直壮年,怕是这几十年都能一直给这朱明护航,他怎么会死呢?”
池含礼张了张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池老弟,这话你可就说的部队了,世人皆知,萧寒历来都是体弱多病,若是他突发恶疾死了,我倒是觉得也不奇怪。”
蔡崇文呵呵一笑,明显对于应天的消息知道的颇多。
“不止如此。”
“我蒯家在南疆那边的眼线,传来了消息,最近这些时日,那萧寒几乎都没怎么露面,数次都是让自己的护卫童章舜代为出场。”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千里奔波,已经让萧寒耗去了不少生命,此时几乎已经是快要下不来床了。”
蒯凭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蒯老哥你的意思是…”
蔡崇文微微一愣。
“杀?”
“我们给这萧寒补上最后一击?”
黄有信豁然起身,盯向蒯凭风。
“不错。”
“萧寒再聪明,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别看现在大明的战舰顺江而下大张旗鼓,大概率不过是虚张声势之举罢了。”
“以他的状态,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派杀手去杀他,只要制造一些混乱,让他继续操劳惊吓,他萧寒怕是都有可能归天。”
“伱们可能不清楚,但我们蒯家在应天府的眼线,可是传过可靠消息,当初出征前,萧寒那小子甚至在朝堂上都曾经没有抗住,口喷鲜血。”
“所以,以老夫的眼光看,萧寒的身体很可能就是像老夫猜测的一样。”
“今天我也不跟大家绕弯子了,长江之上,我蒯家就养了一伙人千余人的水贼,作为备用力量。”
“诸位家里都有什么底牌,不知…可否开诚布公?”
蒯凭风的目光扫向了在场三家的家主。
“蒯老哥行啊,什么时候就不声不响弄了一伙千人水贼,不会是那伙黑帆军吧?”
“既然蒯老哥这么大气,那我黄家也不藏着掖着,在九龙山的那伙儿山匪是我黄家的人,人数接近两千,装备还算说得过去。”
黄有信眼睛一亮。
“江口镖局是我蔡家暗中的产业,也是一千人出头,如果有需要,可以拿出来一用。”
蔡崇文微微点头,而后和蒯凭风、黄有信一起把目光落向了池含礼。
“咳咳咳!”
“这个…我池家倒是没养这样的势力,不过这几年崛起的林氏山庄,实际上是我池家培养的一门远方亲族势力,庄上的佃户一大半都是颇为忠心,如果配上武器,也能拉出两千多人。”
池含礼干咳两声,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呵呵。”
“林氏果然是你的人,我倒是他们一家外乡人怎么会突然拿下那么多土地,还得到了北山矿场”。
“池老弟还真是够舍得啊,你要知道,参加进这次行动的势力,不管成与不成,基本上都得让朝廷杀个干净。”
蒯凭风呵呵一笑。
“哈哈!”
“蒯老哥说笑了,区区一个暗中的附属家族罢了,若是真能把萧寒除了,没了也就没了。”
池含礼尬笑着,心里却是已经在暗骂,鬼知道突然要干这么大,他们家又没有什么暗中的绿林势力,可不就得拿忠心的附属家族顶上了吗?
“如此,我们四家加一起,就有了六千人,不过这样还是不太够,萧寒他们到我们这里还得有两天。”
“是时候,弄一些江湖故事,然后,骗一些刁民跟着我们的人一起去冲击明军的船队了。”
“这件事,大家也都算熟练了,记得把自己摘的干净一点,别到时候牵连不断,给那朱家皇族抓了把柄。”
“记住了,今天我们几个在山庄就是喝茶下棋,甚至还差点打了起来,没有谈过别的。”
蒯凭风说着,随手从后方抓了一个白玉棋盘,朝着地上便是狠狠一摔。
砰!
一声脆响,价值不菲的白玉棋盘顿时碎了一地。
“诸位,明白了吗?”
蒯凭风淡淡开口。
“懂!”
“池老弟下棋赖皮,这棋盘,老子摔的。”
黄有信呵呵一笑。
“你摔的?行。”
“到时候记得赔一下。”
蒯凭风嘴角勾起。
“哈哈!”
“哈哈哈哈!”
…
几个世家豪强的家主对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长江之上。
大明旗舰。
“童老哥,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风雪老弟出来?”
蓝玉看着又是童章舜代为传话,不由得有些好奇。
“国公爷最近在草拟关于我大明下一步的行政战略,不太重要的事,就由咱传达了。”
童章舜瞥了蓝玉一眼,对着蓝玉微微拱了拱手。
“哦?”
“这么忙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来来来,先上酒,最近前面的襄阳可是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
蓝玉一边说着,一边拍开一坛,萧寒国公府生产的高度酒。
“什么有意思的事?”
沐英颇感兴趣,也是随即打开一坛酒问道。
虽然萧寒建议他直接留在南疆,由萧寒这边回去弄册封的事,但沐英最终还是决定先会金陵复命。
这倒不是不信任萧寒,他相信萧寒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总觉得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以免落人话柄。
“嘿!”
“最近这襄阳有一伙儿水贼勾搭上了一伙人山贼,又拉上了一个镖局和一个员外,凑出了几千人,打了两个县城,抢了粮库,开仓放粮,原地造反,说什么咱大明欺压百姓,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