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概也只是一瞬, 沈舒只看了一眼杨子野,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头小狼崽能有今日,是她一步步驯养的结果。
她将一头野兽变成了一个人, 今日的杨子野像人一样穿衣吃饭,也有了人的本性。
“你要去学炼丹?”沈舒轻笑,“那你可以试试徐翁会不会收你为徒?”
“主公答应了?奴这就去!”杨子野说着就冲进了院子里,跪在院中高声表示要拜徐显为师。
结果徐显根本不出, 杨子野锲而不舍地在门外高声地叫喊, 似乎誓要跪死在徐显的门前。
最后徐显还是出来了,他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嫌杨子野太闹腾,影响他炼丹,吩咐人将他扔出去。
杨子野再次恳求, 他不懂徐显为何不收他。
结果徐显轻飘飘地道:“若吾要收徒, 弟子不说成百上千,数十人也有了,哪里轮得到你这氐奴?”
“我且问你,你懂何炼丹之术?懂何方术?懂道经否?修炼过道法否?”
接连几个问题砸得杨子野一句话都说不出, 最后徐显道:“你与我无缘。”之后就让人将杨子野扔出去。
杨子野最后是被人架着出来的。
看着被拒之门外的杨子野,沈舒毫不意外。
狼狈不堪的杨子野被扔出来后, 跪到沈舒身边:“奴让主公失望了!”
他其实更觉得沈舒和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 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头。
“你知徐翁为何不收你吗?”沈舒问道。
“徐翁说的那些奴都不懂,奴与道无缘。”杨子野道。
沈舒看了一眼对方道:“道不同不相与谋,你学炼丹术不是为了炼丹, 自然与徐翁无缘。”
“若我让你入部曲, 你怕是不会去学什么炼丹。”
沈舒声音清冷,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杨子野身上。
“奴、奴不敢欺瞒主公。”杨子野声音微颤,“奴确实想要入部曲, 想要得到主公的看重。”
沈舒道:“为何想入部曲?”
“奴、奴的出身只能做家将,别无出路。”杨子野知道自己的野心都被沈舒看穿了,他再隐瞒已是无用。
沈舒道:“做家将为何?”
杨子野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不敢说话。
他不答,沈舒却替他答了:“是为不做我的奴仆?还是为复仇?亦或是二者兼有?”
“奴、奴不敢。”杨子野以头触地,身子伏跪在地,整个人匍匐在沈舒脚下。
一个不想做主人奴仆的奴隶,下场为何?不用想也知道。
杨子野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沈舒的时候,女童见他如野兽犯上,便拿着匕首抵住他的喉咙,那一次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那这一次呢?
他还能活下来吗?
可出乎杨子野预料的是,他没有等来冰冷的利刃,反而是女童的掌声。
沈舒抚掌而赞:“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不喜人活得像畜生!你今日能不愿为奴,便是成了人!”
她不觉得这不好,相反她觉得这很好,最起码杨子野没有这么大的奴性!
她不喜欢奴性太深的人!
这也是她知道杨子野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始终愿意留他在身边的原因。
杨子野从骨子里是个人!
“主公!”杨子野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舒。
沈舒没有理会杨子野眼中的愕然,平静道:“为人子女,为父母报仇这本身无错;生而为人,不甘为奴这也无错。”
“可你还是错了!”沈舒道,“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杨子野不懂,沈舒似乎并不讨厌他的野心,那他错在哪里呢?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了。
见杨子野执迷不悟,沈舒轻叹一口气:“为人者,需知礼义廉耻。你随妙华读书,当你转投徐显之时,可曾问过妙华?”
“我听说你认她为阿姊,可你真的将她当过阿姊吗?不说阿姊,只说半师之尊你也未给她。”沈舒轻轻摇头,看向一旁的李妙华,却发现李妙华并未露出难过的神色,就知道这位是如何想得了。
这算是什么?一个无私教书,一个满怀算计?
“奴、奴……”杨子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是氐人,又不是汉人,学什么礼义廉耻?虽然氐族子弟也读书,氐人也曾在中原建立王朝,但他们从骨子里其实并不在乎礼义廉耻。
杨子野又和兽场中呆过几年,更没有这些的概念。
他从一开始接近李妙华,就是一场算计,为自己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