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横水寨终于被攻克了，十路人马也再次合兵一处。王守仁得知谢志山等反军首领逃跑后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色，而且把问题集中在了一点：“谢匪逃去何处？”

众将官没有人知道。

王守仁盯着地图看了良久，却说道：“先就地屯扎，横水寨粮草充足、物资丰盈，大军可先休整一日。刘文何在？”

刘文答道：“卑职在。”

王守仁道：“详录缴获辎重粮草、马匹军械，以车载之，不得有误！”

“是！”刘文答道。

“都各自准备去吧。”王守仁挥挥手道，“邢珣、李许清留下。”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王守仁对二人说道：“依二位看，谢匪会逃往何处？”

李许清因为鸡湖一事心中有愧，没敢多言。邢珣想了想说道：“谢匪老巢被占，他许是只有两地可去。”

王守仁问道：“哪两地？”

邢珣道：“大庾与桶冈。”

王守仁点头道：“子用所言有理。大庾乃谢志山部下池仲容把守；桶冈乃谢志山之妻蓝天凤娘家所在。二位以为，他会往哪个去呢？”

邢珣摇头道：“这我实不知。谢志山其人我不知根深，不可推断。”

王守仁道：“谢志山与池仲容原皆是绿林草莽，占山为王。而结盟之后，谢志山为兄，池仲容为弟，只得委身事之，必心有不满。依我看，谢志山必往桶冈去了。他非愚钝之人，必深知池仲容绝非可靠之人，危急时安敢以性命相托？”

邢珣连连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那桶冈蓝八苏乃谢妻蓝天凤之兄，手下也有匪兵数千之众，未可小觑。”

王守仁道：“甚是。以湖广言之，则桶冈诸巢，为贼之咽喉；而横水、左溪诸巢，为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则横水、左溪诸巢，为贼之腹心；而桶冈诸巢，为之羽翼。今不先去横水、左溪腹心之患，而欲与湖广夹攻桶冈，进兵两寇之间，腹背受敌，势必不利。此所以我先攻左溪、横水，后攻桶冈也。”

邢珣问道：“那此番我军如何攻之？”

王守仁道：“不似横水，桶冈天险，四面青壁万仞，中盘百余里，连峰参天，深林绝谷，不睹日月。桶冈内产早谷、红薯、豆类等农物，足以匪军供养。昔日官军也曾夹攻，但坐困数月，不能俘其一兵一卒，最后不得不以招抚为名而罢兵。此番我军攻桶冈，非出奇制胜不可取之也。”他想了一想道：“来人，唤萧庾前来见我！”

不一会儿萧庾来到三人面前，倒头便拜道：“御史有事吩咐小的，小的肝脑涂地也为御史办了。”

王守仁笑道：“先起来。我问你，桶冈你可曾去过？”

萧庾起身道：“回御史，小的自然是去过。以往官军围剿，小的听谢志山匹夫之令，也在桶冈做过探马。”

“好！”王守仁抚掌而笑，“速与我详述桶冈地形。”

萧庾道：“桶冈四面绝壁，只有锁匙龙、葫芦洞、茶道、十八磊、新地五处可入；然而这五处皆架栈设壑于绝壁上，使数人于崖巅坐发擂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难攻破。惟有上章一路稍平，然而要从湖广郴州方向而入，迂回取道，要半个多月才能到达。”

邢珣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仁问道：“锁匙龙守军如何？”

“半年前小人曾去过锁匙龙一次，守军不多，也就几百，”萧庾挠挠头道，“不过如今，小人可就不知了。”

王守仁眼睛一亮道：“你既去过锁匙龙，可识得锁匙龙守军首领？”

萧庾道：“守军首领名叫钟景，小人曾有数面之缘。因他也是大庾人，小人与他算得上半个老乡，所以我先前几次来时聊得还颇为投缘。”

王守仁捋着胡须问道：“劝此人归降朝廷，你可有把握？”

萧庾道：“小人愿意一试。”

王守仁道：“如此甚好！若得钟景归降朝廷，锁匙龙守军必不攻自破。到时你算得了头功！本官自当修表上达天庭，为你谋个官职！”

萧庾激动道：“小人一定晓之以利害，说服他归降朝廷！”

王守仁道：“独靠你一人，未必可成。本官到时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二

第二天开始，山中浓雾漫天，烟雨濛濛，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王守仁有些心急，第五天，他下令大军冒雾前进，务必在四日之内到达桶冈。

大军行了半日，走出了浓雾渐渐散去，行军速度提升很快，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锁匙龙外五里屯驻。

萧庾一人一骑来到锁匙龙关口外，对城上嚷道：“我乃盘皇陛下横水探马营萧庾，官兵已于关口外扎营，快开门！我要见钟关守！”

上面的反军盘问了几句，便开门将萧庾放了进去。

王守仁得到了萧庾成功进关的消息后令舒富乘夜率一千人马向前进军，屯驻于锁匙龙外两里处，并令舒富夜晚多置灯火，以迷惑敌军。同时，他派邢珣带本部人马攻茶道，伍文定带本部人马攻西山界，唐澶带本部人马攻十八磊，张戬带本部人马攻葫芦洞。

王守仁安排部署了一番，大雨又下起来了。

蓝天凤的哥哥蓝八苏是桶冈反军的大首领。他为人老实保守，处事谨慎。除了蓝天凤之外，他还有三个弟弟，名叫蓝文昭、蓝文亨和蓝清奇。蓝清奇在左溪被郏文斩杀，就只剩了兄弟三人。几乎所有的决定都是几个兄弟一起商讨得出的，蓝八苏没有乾纲独断的魄力。

听说王守仁的军队杀到了桶冈，蓝八苏立即找来兄弟们和军师胡观开会商议对策，参会的还是谢志山以及弟弟谢志海与谢志全等因败退投奔而来的反军首领。

“各位一起来商议此事，”蓝八苏道，“我等据桶冈天险，前几番官兵来剿，皆未能撼我。此番弟兄们议出善谋，亦是一样！”

“大舅哥，”谢志山紧张道，“那王守仁确不是好对付的。我与其交手几番，差点被其生擒，若非手下死力相救，我命休矣！其人用兵如神，远非前几番官兵可比！”

蓝八苏还没有说话，蓝文亨便冷笑道：“姐夫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王守仁不好惹，难道我弟兄就是白给的吗？”

谢志海道：“话不好这么说。我等死守横水也未挡住官军，我等也是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