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窟中。

穆文韬取掉覆盖脸庞的银亮面具，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真实年龄早已过百，看起来却是一个温润的中年男子，他的气质稍稍有些阴柔，薄薄嘴唇透着冷漠。

“试探真神，需要一个同等级别的人物，你打算找谁？”穆文韬问道。

端坐高台的那头老龙，龇牙一笑，霸态毕露道：“在我明确表态，不参与人族和第五界异族的战争后，还是有真神暗中和龙窟维系着关系。”

“我的一个承诺，我们龙窟的友谊，是很够分量的。”

顿了顿，这头老雷龙突然道：“穆先生，恕我直言，那位鬼族的至高神，未必就真的将你当回事。祂做出的那些承诺，对你说的那番话，不可全信。”

更加难听的话，老雷龙没有说出口。

譬如，祂只是在利用伱……

穆文韬沉默半响，眼中流露出无尽温柔，轻声道：“从我师姐在诡雾中发现祂，将祂带回鬼祭宗开始，我和师姐都知道在祂体内入驻的，乃是一尊天外的鬼族神灵。”

“我只是，没想到祂会是鬼族信仰的至高神。”

追忆过往，穆文韬脸色挂着淡淡笑意：“婴孩时的祂就很可爱，等祂渐渐长开了，更是精灵古怪，而且美丽惊人。”

“对祂，师姐从来没有过一丝感情。一直是通过祂来了解天外情况，将祂记忆压制封禁，令祂灵魂不能真正觉醒。”

“师姐一边厌恶祂，一边又需要祂成长起来，才能通过祂获取更多。”

“于是，便交给我来教导祂。”

这位鬼祭宗的真神，说起名为紫墨的异神时，难掩心中的开心，欣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道祂的真实身份，可我就是很难厌恶排斥祂。”

“我悉心教导祂鬼祭宗的秘法，看着祂一天天长大，看着祂身段初成。”

“我将祂视为徒弟，女儿，还有……”

穆文韬眼中闪过一种夹杂着痛苦和欢愉的复杂情感，闷声道：“其实，我早就有预感，知道祂会在某一天突然醒来。”

“到了那时我就不得不做出抉择，是和宗门站在一起抹杀祂，还是……再去守护祂一程。”

“祂苏醒在第四界，就在那个叫妖灵大陆的新天地。我知道祂在那里，也知道祂醒来了，我纠结了很久才悄悄下界见了祂。”

穆文韬脸上忽然焕发出异样神采。

“我惊奇地发现，醒来以后的祂，并没有遗忘我和祂的任何过去。和祂的交流，沟通，竟然比以前还要舒服。我和祂的问题，只在祂是天外鬼族信仰的神灵，而我是一位人族的神灵，仅此而已。”

“祂说……”

穆文韬眼神狂热：“祂说，祂希望有一天，能够和我在星河之外见面。祂希望，以祂本体真身形态，和我再续……师徒情缘。没错，我才是祂在炼狱真正的师父，而不是我师姐！”

这位鬼祭宗的真神，情绪骤然汹涌，猛地看向天穹。

“我不想管人族和下界异族的纠纷，只想从炼狱天地离开，只想打破永存的天禁，和祂在星空中会面！”

“祂告诉我，祂就在外面的星空，祂会等我！”

“可是……”

穆文韬胸口一痛，无奈道：“不是所有真神，都有力量破开天禁，从容地踏出这方天地。我自知在众多真神中，我的力量并不出众，我感觉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除非我师姐突然陨落，能够由我来执掌轮回池，拿到那些宗门至宝。”

“如此，我方有可能独立破开天禁而出。”

“可从小就是师姐教导我法诀，悉心照顾我多年，并帮助我谋取一席神位。”

“我永远不会加害师姐，可又想踏出天禁，就想到了你说的那个方法。”

“由龙斩替代梵奥，让龙斩变为一尊十级的五爪金龙，将天禁直接撕裂一个大口子，把所有真神、妖神一起推到星空。”

“所以我才去了诡雾，想要从梵奥手中救下龙斩。”

“我做的这些事情，只是想要离开炼狱，希望能够和祂在天外见面。”

穆文韬声音渐低，他脑海所想的都是和紫墨在天外会面时，该是怎样的一幕场景。

老雷龙皱着眉头，知道他陷入了紫墨精心编织的情感陷阱，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走出。

穆文韬是人族之神，不是他龙窟的龙，和他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于是，他没有再劝说什么，任由穆文韬在没有出口的甬道艰难独行。

之所以说独行，是因为如紫墨般的至高神，或许对他从未有过一丝情感。

……

鸿都城，师徒两人道别，各自离开。

厉兆天回归剑楼，将会通过剑楼宣告天下，他徒弟庞坚成了这个时代的新剑神。

第二界的剑楼，既然有了一尊新剑神诞生，就拥有迁移到第一界的资格。

而这，也是他厉兆天一直未能达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