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了面,照着网上煮的葱油面。”江鲫指着桌子上的两碗面,“大碗给童喜吃,小碗给你。”
那大碗面都堆了起来,小山包似的,童喜被哽了下,“倒也不必这么大碗吧”
赏南的正合适。
这比在外面吃要好,在外面吃总是赶时间地往嘴里塞,每次被烫到嘴巴都会疼上好几天,要么只能打包去学校,等吃的时候,面已经坨了。
暖呼呼的面条和汤喂进肚子里,赏南脸色红润了许多,他朝江鲫竖了个大拇指。
童喜也吃得满头大汗,发出感叹,“不愧是学霸,学什么都快,煮屎都好吃。”
赏南“”
用完了早餐,赏南和童喜急匆匆地往电梯跑去。
赏南本来都已经进了电梯,又让童喜先等一下,还没关门,还站在门内的江鲫看着赏南朝自己跑过去,赏南凑过去在江鲫的脸上亲了一下,拍拍江鲫的肩膀,“嗯,在家乖乖等我下课,乖。”
他说完后,拎着书包跑了。
江鲫在门口站到电梯门完全合上以后,才伸手慢慢带上门。他今天要出门去见个人。
天气雾蒙蒙的,达尔市四季并不分明,在江鲫的记忆中,有时候冬天可以直接跳到夏天,而夏天一结束,没两日就可能进入冬。
江鲫穿上了赏南给自己买的新大衣和鞋子,收拾规整后才出了门。
李兰和国丙昨晚被带到警察局以后,警察局的信息系统中却没有查到他们一家三口的信息,“你们已经被销户了。”
“而且,你们还有你们的儿子已经死了三年了。”对方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这对衣着考究的夫妻,“你们到底是谁”
李兰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强颜欢笑,“警察同志,我们这不是好好活着吗这其中一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销户是可以撤销的,常住人口登记也是可以恢复的,没事。”
但这不在警察局的工作范畴。
两人被放了出去,却还要等法院上班。这件事情可以稍微放一放,他们从警察局离开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赶去医院。
江临的麻药不知道醒了没有,他如果醒了,他该如何面对失去双腿的残忍事实
一路上,李兰和国丙都是沉默的,因为他们彼此都无比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受到了报复,他们受到了江鲫的报复,江鲫把他的东西都夺回去了。不仅如此,江鲫还把他们的东西也一道夺走了。
想到此,李兰颤抖着手开始查各张银行卡的余额,屏幕上方跳出来的提示告诉她,她所输入的所有卡号都是不存在的。
李兰如同置身于冰窖,她慌张地从手机里翻出首都同事的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无比漫长。
“喂”
“nana,我是李兰。”
“您好,请您说明你的来意”
nana是李兰在首都关系最好的同事,听见对方这句话,李兰彻底绝望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眼神木木地看着前方。
国丙明显和她一样。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看起来比其中的大部分都要光鲜亮丽,可他们其实一无所有,而且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他们连自己都失去了。
医院的治疗费高昂,尤其是江临这种情况。
幸好李兰在办住院手续时交了一大笔费用,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江临已经醒了,了无生气地看着窗外,他把被子都掀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条被截断的腿赤裸裸地摆在外面。
“阿临”国丙试图叫了江临一声。
江临听见有人叫自己,视线慢慢从窗外收回,看见国丙时,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直到看见了他身后的李兰。
他表情猛然变得狰狞,伸手就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杯子朝李兰砸了过去,李兰猝不及防没躲开,被砸中了肩膀,疼得登时就蹲了下来她的手本来就刚接上,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都怪你”江临声嘶力竭,“都怪你我现在成了一个残废,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我就乐意当个没出息的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像江鲫那样,我说了我学不会我做不到”他把被子什么的都扔到了地上,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腿。
“我这样以后还怎么去上学同学们会怎么看我”江临号啕大哭。
国丙看得心疼,他过去把李兰扶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
昨天晚上在小区门口,那老太太说江鲫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那就说明,江临已经不是首都大学的学生了。
可李兰和国丙都不敢在此刻告诉江临,江临刚刚失去了双腿,如果知道自己的学校也没了,他可能会疯的。
李兰手指用力抠着包,她这一生,从不允许自己后悔,但此时,她却后悔了,她抬头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从未有哪个时刻如此刻般让她感到绝望。
她低声道“等天亮了我们先去把户口找回来,再想办法去找工作,只要我们都还活着”
“叩叩”
门被敲了几下,本来就没关,应该是来人担心自己会不会打扰到屋内的几人。
屋内的人抬头朝门口看过去,瞳孔皆是一缩,江临敢怒不敢言,也没那个身体去发怒了,他连床都下不去。
而李兰和国丙则是已经失去了去斗的力气,两人坐在椅子上,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江鲫信步走进了病房,他把手里的水果放在了柜子上,他巡视了病房一周,没找到有坐的地方,只能在病床的床位慢慢坐下。
迎上江临仇视又恐惧的目光,江鲫笑了笑,说道“听说你出车祸了,我来看看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你的腿又不是我砍掉的,你还抢了我的大学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是我的大学了。”
“江鲫”大声怒吼的是国丙江临现在已经受不得任何刺激,江鲫是想要江临的命
江临的反应反而没有他爸那么大,但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涨得通红的脸,他并不大的眼睛失去了所有色彩,过瘦的脸令他看起来像失去水分的冬瓜,他的嘴唇偏厚,颜色也偏深,他长得更像国丙,完全没继承到李兰的优点。
“你要什么,就都拿去吧,哪怕是我的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江临靠在床头,佯装平静,而他紧紧攥住的拳头却暴露了他。
江鲫却看向李兰,他笑得甚至有几分天真,他牵起了自己的衣摆,“新衣服,男朋友买的。”
“首都大学计算机系通信工程专业大三,同学们都在催着我返校呢。”
“明天还要参加十六中的答疑会。”
江临从浑身颤抖到崩溃只用了很短暂的几秒钟,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朝江鲫嘶吼,“你闭嘴你闭嘴”
江鲫开心地看着痛苦的江临,还不够呢,他正准备再次开口,裤腿却被人抓住。
李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跪在江鲫的脚下,她把头贴在地上,“江鲫,小姨给你道歉,也给你妈妈道歉,是小姨错了,你就此收手好吗阿临已经失去了双腿,我和你小姨夫也什么都没有了,算小姨求你了,看在看在我还是供你读了几年书的份上”
她喃喃念着,声音越来越小,在江鲫目露疑惑的时候,她突然直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江鲫捅去。
水果刀捅进江鲫身体里的时候,一点阻碍感都没有,李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刀只刺破了江鲫的新衣服,但没有扎到它的身体,衣服里没有身体,或者说,没有实体。
江鲫低着头,从李兰手中夺过了水果刀,他握着刀柄把水果刀,刀锋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国丙和江临看着这一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姨,你做什么呀,你难道还想再杀我一次吗”江鲫笑起来,目光却冷冷的,看见李兰毫无反应,江鲫蹲下来,抱了抱她,“小姨,我有心软的,可是小姨,你怎么忍心杀我第二次呢”
江鲫丢下水果刀,他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房间里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李兰跪坐在地上,头发散开,双眼无神。
“兰兰”姐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李兰手指动了动,她抬起头,看见了姐姐站在前面朝自己招着手,“到姐姐这里来。”姐姐当初的成绩也很好,但家里没什么钱,她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李兰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姐姐担心道“兰兰,怎么哭了啊到姐姐这里来,快来。”
世界上最终只有姐姐才是最爱她的,她最对不起的不是江鲫,而是姐姐。
李兰义无反顾地朝姐姐跑过去。
她甚至没听见身后江临的嘶吼,而反应过来的国丙也只来得及抓到她的几根头发。
窗户下面传来沉重的一声闷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尖叫声。
江临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从窗户跳了出去,一丝犹豫都没有,他胸腔内血气翻涌,一口血吐在了雪白的床单上,晕死了过去。
“阿临”
江鲫出现在事发现场不远处,视线穿过人群,他窥见鲜红的血液从小姨身体下面缓慢流淌,像盛开的红色曼陀罗,小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不优雅。
他从赏南给自己买的新衣服的口袋里掏出赏南给自己买的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决定给赏南拨通电话。
“喂”赏南那边挺吵的,估计刚下课。
“我衣服破了。”江鲫语气有些委屈,甚至带了哭腔。
赏南没听清江鲫说了什么,但听见了江鲫的哭音,忙跑到了安静点的地方,紧张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好好说,别哭啊。”
“我说,我衣服破了。”江鲫的哭腔更重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