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渗出一滴汗珠来,呼吸也不自觉的加重。
何云生终于来到了黄青的草屋前,他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味道,刺鼻又令人作呕,很像是血腥味和死人身上的酸腐味糅杂在一块。
他捂住鼻子往里走,步履艰难,如同登山一般困难。
“笃笃笃——”
何云生到了门口,空出一只手来敲门。
但是没有回应。
他皱起眉头,思忖许久,还是选择了推门而入。
“嘎——吱——”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光从外面照进来了。
何云生双眼瞪大,两个眼珠子要跳出来一般,他看到了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青弟——!”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过去。
……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墙壁上摇摆着的几盏烛火,如同摆设一般,那点微小光亮不足以照彻这死气沉沉的居室。
“愚蠢!”
一个茶杯摔了出去,砸在地上,刹那破碎。
还有一声愤怒的呵斥。
沾着茶水的碎片,落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有一个双膝下跪,浑身发抖的少年,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感知到他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是耗子见到老猫,松鼠见到豺狼,鸡见到黄鼠狼。
这少年不敢抬头,甚至不敢顶嘴,只能受着。
“你做的这是什么狗屁事?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是美人,你是英雄吗?就因为黄青看见你和曹玟交谈时,他脸上不爽,看你的眼神让你又不爽,你就对他动了杀心?你自己听听扯不扯淡?也就只有你这种脑子进水的人才干得出来!”
他一边骂一边摔茶杯。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你是觉得自己很光荣吗?拿着我给你的权力去为非作歹,杀一个杂役弟子,还要动用两名暗门弟子,你还大言不惭的跟他们许下承诺,你自己有那个本事让他们脱离暗门?!”
那边坐着的一个人,气得不行,他想要喝口茶缓解一下,又发现茶杯都被自己摔碎了,怒气更盛了。
他直接拿起茶壶对嘴猛灌,“咕噜”一声,又接着骂。
“要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就算了,死便死了,你他娘的惹到何小青那女人?你是不是嫌我这个位子坐的太舒服了?啊?想让我提前下位?你是不是不知道长老殿那边早就对我有所不满了。”
少年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言不发,但他一直在颤抖。
“你跟你那个病秧子娘一模一样,愚蠢又蒙昧,你能不能做事动点脑子,你现在不是市井无赖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是金精山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气急道。
少年沉默,像根颤动的木头。
“你修行天赋是不够,但只要按照我给你规划的道路走,你就算是一个嗑丹药嗑上去的第八境,也能继承我这个位子,风光无限,前程无忧。”
少年还是不说话,只抖。
“行了,看见你这样子就烦,快给我滚蛋,有本事杀人,没本事说话,就他娘的只会抖,跟你那个病恹恹的娘一模一样,就只知道抖,叫都不会叫,偶尔那么两声,还他娘的难听要死。”
他有些烦躁,这种被骂了不会回话的,越骂越烦。
少年走出去了,到了有光的地方。
露出一张蜡黄的脸,显然是气血不足,如一具病入膏肓的残骸。
但他这不是先天如此,而是后天长期服用各种丹药,导致自身难以消受,故而体弱,精病,气短,神危。
那些丹药皆是提升境界之用。
现在,这个少年的修为是第六境结丹真人。
他一直走在阳光沐浴下,但头始终低着,好像不敢让自己那张蜡黄脸碰到半点光。
少年走到了一处无人地。
“事情办妥了吗?”他问。
从暗中走出一个黑影人,这明显是金精山的暗门弟子。
“少主,已妥。”他单膝下跪,恭声道。
少年一挥手,黑影人瞬间散去。
他抬头环顾四周,突然吟诗一首:
“金精寂寂直胜境,门锁松杉风月冷。跨鹤仙姬去不来,白云一片封丹井。”
旋即,他那张蜡黄色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娘的,不知道这写诗的人在无病呻吟什么,但总觉得念着很有感觉。”
如此做派,他还真是个市井无赖啊。
少年收敛表情,看向远方,云雾缭绕,山清水秀。
这般美景。
只可惜很快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席卷而来。
金精山,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