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他发现这个少年被自己刻意刁难和压迫之后,竟然蠢到不去何云生那里告状,他就变得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起来。
黄青打开门,他皱起眉头,看向那个肥头大耳的人,一个靠家族关系混来的记名长老,境界不过金筋境小成期。
平日里仗着自己“记名长老”的身份,在杂役弟子之间耀武扬威,趾高气昂。
自己以往五年,没少受到他的欺辱和压迫,甚至为了能够继续留在金精山里,他做出了不少“摧眉折腰”的举措,来讨好这个管杂役弟子的长老。
他完全可以和何云生说起这些事,但少年不想让那个一直活在光明中的人,知道这些黑暗里的龌龊之事。
何况,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低头哈腰,作揖问好,上交一半切玉,不得开心颜罢了。
所谓切玉,呈弯月状水珠形态,晶莹剔透,类似于世俗百姓之间流通的铜钱差不多,一种山上修士之间所用的货币,可以和灵气转换,对修行大有裨益。
铜钱之上有银子和金子,切玉之上亦有红露和金精铜钱。
一颗红露可以换一千枚切玉,一枚金精铜钱可以换一千颗红露。
“黄青,你他娘快给我滚去干活!信不信,你这个月的切玉,我全给你扣光!还有,别以为你之前给我送了那些切玉,我就会网开一面,你失踪这三四日,你知道有多少杂役弟子在我面前抱怨吗?这件事,我一定会记在你的功过簿里!”
黄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微敛。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自己以前是修为不够,这才忍气吞声。
现在,以他自身银骨境小成期的实力,杀一个靠吃丹药上去的金筋境修士,轻而易举,何况,他今夜子时一过,就要死了。
少年眼中凶芒乍现。
“你以为你连续七八个月评上的‘最优杂役弟子’靠的是谁?还不是我暗中帮你操持?你还敢一言不发就给我消失三四日,这个月的‘最优杂役弟子’你想都别想!除非这次上头奖赏给‘最优杂役弟子’的切玉……”他没注意到黄青眼中的杀意,还在幻想着一些美事。
黄青以往每个月靠巴结这个长老,获得“最佳杂役弟子”的称号,然后上头会额外奖赏六十枚切玉,他要上交给这个记名长老四十枚。
这是一场肮脏的交易。
现在,他的言外之意,便是想不打算止步于四十枚,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要全部。
黄青冷冷一笑,他点头,“好,都给你。”
“黄青,还得是你懂事,其他那些杂役弟子,一个个牛气冲天,以为自己是什么贵气公子,娘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逢年过节,两手空空,还是你,每年过节,都是大鱼大肉的……”他说话向来是只说一半,从不说全。
黄青眼中杀机已浓。
“就这样,说好了,这个月还是你当这个‘最优杂役弟子’……”他转身离开,没有半点防备。
谁能想到自己欺辱了多年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呢?
一枪横穿过了他的身体。
瞬间干瘪。
一具干尸倒下,生命流亡,
那些生命全部进到了铜钱之中。
“孔方兄,欠你的生命能还你一点是一点……”黄青收起骨枪,对铜钱里说话。
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叹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是必死之身了。
黄青那天坐在那里,很多时光从他身边流过,夕阳落下,红霞褪去,夜幕降临,静悄悄地一片,没有人再来过他这里。
他临死之前,忽然想去看一眼曹师姐,只可惜,自己和她,就是两条相隔千里的河流,最终流向各自的归宿,永不交汇。
黄青连她住在金精山的哪里都不知道,没有勇气去开口问。
他又想起云生哥,那个锐气十足的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正如少年所言,他是青天上的大鹏,而自己只是蓬间雀,飞不到那么高的地方,不能和他并肩而行。
他又想起冻死在破茅屋里的阿亥,他一直想吃上一口街上叫卖的糖人。
星穹浩瀚,他想到了许多许多。
他最后看着夜色一片一片的笼罩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躯体在一截一截的变凉。
少年缓缓闭上了眼。
子时已过。
金精山的那个如沧海一粟的草屋里,惨叫声不断,响遏行云,经久不息,传遍了整个偌大的山头。
那是死亡时的哭号吗?
死也会如此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