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脸色不悦,心里嘀咕这个老先生是不是有病,亩产千斤算什么,隔壁铁匠家还一千三百斤呢。
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姚崇尴尬的咳嗽一声:“对不住老伯,我住在城里太久了,没见过这么多庄稼。”
“敢问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本来姚崇问这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亩产从四百斤提高到一千斤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保守这个秘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农户听完这话毫不犹豫的说道。
“老先生有所不知,想要提高粮食产量必须要使用农家肥,只有土地有劲粮食才能增产。”
“农家肥?”
姚崇一楞,有些不明所以,他也算饱读诗书的大儒了,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农家肥。
“是啊,就是把粪便树叶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堆积在一起发酵,然后再扬地里去,等来年开春时就能种地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姚崇发自内心的说道。
了解了粮食增产的原因后,姚崇心中异常激动,如果把这个方法推广到全国,那么大唐还愁缺粮么?
一念至此,姚崇郑重的向农户施了一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朽代表天下谢谢阁下的倾囊相授。”
怎料农户摆摆手。
“老先生又说错了,这粮食增产的方法是恩人告诉大家的,据说已经推广到河南道了。”
“你们的恩人是?”
“当然是燕国公范信了,放眼大唐,除了他爱惜我们这些老百姓外,还有谁把俺们这些泥腿子当回事。”
老农接下来的话,姚崇没有再听,一个人心思复杂的回到了马车上。
说实话他对范信这个人的印象很差,仗着武则天的宠信肆意妄为,大敛钱财。
不止如此,此人还倒行逆势推翻了士农工商的排序,重视工匠技艺,发展商业,在国子监的学科里添加了大量关于水利,火药等方面恪物杂学,至孔孟之道于不顾。
仅凭违背祖制这一点范信就是历史的罪人,活该被罢官赶回老家。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偏偏这样一个倒行逆势的人,却拥有治世之才,每一次出手都令人叹为观止。
“唉,好好一个治世贤臣,偏偏选择了离经叛道真是太可惜了。”
收起心思,姚崇望了一眼夜色中的良田,坐进了马车。
来到城里,两人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逛街的行人。
论繁华程度远远超过了长安,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唐不夜城。
“瞧一瞧看一看啦,正宗的青州大虾,三十文一斤包您吃的满意.”
“二位客官,您们里面请?”
在店伙计热情的招呼中,姚崇和章节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在这里能看到整条洛阳天街的风景。
“客官,我是海鲜店的掌柜贾旺财,咱们这海鲜火锅,大锅菜,小碗菜,烧烤啥都有,你们随便点。”
从掌柜手中接过菜单,姚崇看了一眼,都是自己没听过的菜品,指着一副类似面条的图画道。
“给老夫来两盘海参炒面吧。”
“得嘞,您二位稍坐片刻,炒面一会就好。”
贾旺财合上菜单,朝后厨喊了一嗓子,之后朝几个蓝色马甲的美食骑手走去。
望着店内爆满的食客,章节啧啧了两声。
“难怪洛阳去年贡献了国库三成的税收,光这家海鲜店一晚的收入恐怕就得有三十贯铜钱。”
“这个范信好大的能耐!”
闻言,姚崇重重的哼了一声,洛阳自古以来民风淳朴,百姓善良,被他这
么一弄充满了铜臭。
按照这么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洛阳就会沦为盗贼横行,不知礼节的野蛮之地。
不料这番话被端菜的店伙计听到了,笑呵呵的说道。
“客官错矣,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我们每个人生来心中就有圣人之道,何必拘泥于孔子和孟子?”
“燕国公说了,仓癝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与其让百姓为了民风淳朴受穷,还不如让他们填饱肚子,兜里有钱花。”
嘭!两碗油汪汪的海参炒面放在食桌上。
被一个端菜伙计引经据典嘲讽,姚崇脸都气白了,碍于身份他只是怒哼了一声。
“老夫问你,海参炒面,海参呢?”
“我叫海参……”
姚崇……
将钱往桌上一拍,姚崇带着章节走出海鲜店,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入夜时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姚崇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望着午夜喧闹的大街,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之色。
店伙计说的没错,一个百姓饿着肚子换来的民风淳朴毫无意义,只是受圣人教化几十年,一时间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观念。
“姚相国起风了,您小心点别着凉。”
瞥了一眼章节,姚崇心中一动询问道:“子善,如果你是百姓,你是选范信当洛州牧,还是老夫掌印?”
章节沉默少许,开口道:“回相国,如果属下是百姓,会选范信..”
“原来如此,老夫懂了。”
姚崇最后看了一眼深邃的夜色,转身回到床上,同时心中打定主意,抛下个人成见,邀请范信重新出任官员。
一夜过去,两人早早坐上马车向着相国府而去,前线战况紧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太阳高挂中空的时候,马车行到相国府门前。,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门前排着一条长龙。
大家手里拎着东西挎着框似乎要进去送礼。。
“敢问老兄,你们这么多人拿着东西莫非是给燕国公送礼?”
年轻人回头瞅瞅发现是两个老人,客气的摇摇头。
“不瞒老先生,今天是范家小郡主的满岁日。”
“大伙商量了一下没什么好报答国公爷的,只能带点鸡蛋腊肉表达一下心意。”
姚崇与章节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震惊之色,这个范信居然如此受百姓爱戴,真是难以想象。
就在二人盘算要不要也拎一筐鸡蛋时,不远处的相国府里则是另一番场景。
太平公主坐在高位上,俏脸冰冷,数百名下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台阶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么说来驸马从驿站出来后,就直接去卧龙山庄了?”
此话一出口,李朗脑门上哗哗的往下淌汗,陪着笑脸道。
“回殿下确实有此事,好像是国公爷的故友来了……”
“故友?”太平公主冷笑一声:“只怕是个女人吧!”
眼见太平公主动了怒火,李朗悄悄退出了大殿。
国公爷惹出来的祸事,还是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自己可承担不起这份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