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冷的厉害, 尤其在空旷的江面上。
是以在船上的这几日林远秋都没怎么往甲板上去,除了怕不小心会被冻出风寒,另外就是忙着在舱房里写课业了。
林远秋住的这间舱房约摸有四、五个平方大小, 摆了一张床和桌子后, 就没啥空余的地方了。
这样狭小的空间, 若换作旁人,住着肯定会有很多的不适应。
可林远秋不一样, 有过在号舍里九天九夜的考乡试经历,这样的舱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况相比起号舍,舱房可要大得多了, 最起码睡觉是舒舒服服平躺着的。
所以,这几日林远秋过得还是比较轻松自在的。白天除了吃饭和在过道上来回消食一刻钟, 大多时候, 他都待在舱房里写作业, 且每隔上半个时辰,林远秋都会打开木窗远眺一会儿,缓解眼睛疲劳的同时, 还能欣赏一番冬日的江景。
只见水波粼粼, 远山如黛。
这种时常赏江景的做法,还让林远秋有了意外的收获。就比如这几日所作诗句的灵感来源,大多出自窗外水天一色的美景中。
有了上回乘船的经验,这次林远秋带了不少兔肉和鸡肉,都是腌好蒸熟了的那种。有它们搭配着吃,自己就不会因为船上的菜品太过单调, 而少了吃饭的胃口了。
官船在江面上一连行驶了九日,终于在腊月初十这天,到达了江州。
因着在船上待的时间有些久了, 下了船后,林远秋还有种在水上晃漾的感觉。
这会儿已是下午,回横溪镇的马车只能明日才有。所以在府城客栈歇了一晚后,三人才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从横溪镇到小高山村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等车夫把周子旭先送到镇上,再赶着马车到达小高山村时,天已暗了下来。
冬日的这个点,村民们大多吃过了晚饭,然后窝在炕上不舍得出来了。
不过在听到村道上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后,好些忍不住好奇的村人,还是会套上衣裤跑到院里,想瞧瞧到底是谁来村里了。
等远远看到马车去了村西头的方向,众人心里便有了猜测,不会是远秋回来了吧。
可惜这会儿天色已晚,不然他们一准跟过去瞧瞧。
还有,要真是远秋回来的话,那么今年的春联又可以找他帮着写了。
到时家里有举人老爷写的春联贴着,真是想想都风光。
与村民们一样,吃过晚饭后,林家众人也早早回了房,大冬天的,也只有待在暖炕上才最舒服。
西厢房里。
林三柱夫妻俩也已坐到了炕上。
冯氏拿簪子把油灯拨得更亮了些,而后就着光亮继续往鞋底上一针针安起鞋面来。
这几日天越发冷的厉害,冯氏准备今晚熬熬夜把棉鞋给做好了,这样等儿子回来后,就有暖和的棉鞋可以穿了。
想到儿子,冯氏忍不住嘴角带笑,两年没见,她心里早就盼的慌了。
只是这两日的天气让冯氏有些担心。
特别是今日,天一早就灰蒙蒙的,看着就是一副马上就有大雪要下来的样子,所以冯氏实在担心儿子会不会被困在半道上,她可是听人说过,大冬天客船被冻在江面上,挪不动道的事。
想到这里,冯氏也没了做鞋子的心思,停下手里的锥子和麻线后,朝一旁的林三柱问道,“夫君,你说这几日江面上会不会结冰啊”
“不会。”林三柱十分肯定。
“现下才腊月中旬,还未到江面起冻的时候,再说邴州那边还未下雪呢。”
林三柱自然没有瞎说,为了这事昨日他特地去了一趟镇上,听高亲家说,府城码头那边每日都有商船来往,可见水路还是很畅通的。
听林三柱这么一说,冯氏稍微放心了些,可等她再次拿起锥子,准备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时,却听到窗纸上传来“簌簌”声。
冯氏起先一愣,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雪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且听这声响,雪粒子下的似乎还不小。
冯氏心急,这怕是要下雪了吧
林三柱自然也听到窗纸上的响动了,这下他炕上也窝不住了,胡乱套上衣服后,就快步出了房,准备到屋外头去看看。
才到院里,林三柱就看到他爹,还有大哥二哥,以及远枫几个,也都从屋里出来了,可见大家都挂心着远秋回家的事呢。
见雪粒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老林头忍不住担心道,“今晚的雪肯定不小,也不知远秋走到哪儿了。”
可千万不要被阻到半道上才好。
显然林大柱和林二柱担心的也是这个,照眼下这情形,明日官道上说不得就会积出雪来,若是堆积过厚的话,到时车马可就走不了了。
林三柱也是心急的不行,他准备明日再去镇上一趟,好打听一下府城那边有没有下雪。
这时,就听东屋的大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就见吴氏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再看她脚上趿拉着的布鞋,显然因为心急而没来得及穿上。
老林头皱眉,正想说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做啥。
吴氏却有些兴奋,“三娃,娘好像听到马蹄声了,你快出去瞧瞧是不是远秋回来了”
正房在院子的最东头,也最临近村道,所以这会儿老娘说听到有马蹄声的话,林三柱是绝对相信的。
也所以,没等老林头几个反应过来,林三柱早已几个快步跑到院门处,而后拔开门闩飞快冲了出去。
结果人还未站定呢,就听到不远处果真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
林三柱大喜,提脚快步跑了过去,嘴里则兴奋的大喊,“狗子,是你回来了吗”
得,这一激动,又把狗子给喊出来了。
林三柱高亢兴奋的嗓音,在除了马蹄声外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马车夫也听到了,不过他觉得这人喊的“狗子”,跟自己车上的举人老爷肯定无关,话说他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听过有哪个举人老爷被叫做狗子的呢。
哪知车夫心里正这样想着,却听身后车厢里传来了大声的应答,“爹,是我,我回来了”
车夫“”
老天,还真有被叫狗子的举人老爷啊
林远秋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很快就看到林三柱疾步朝这边奔了过来。
再看他爹,提脚飞快,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高山村跑步第一人啊。
而在他爹的身后,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四堂哥,接着是大伯二伯,再往后几个是谁,因为离得远加上天色灰暗,林远秋看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娘亲还有爷奶他们没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