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林三柱, 一同跟着去府城的,还有周子旭的爹周兴,孩子还小, 当爹的哪有不跟着的道理。
也是在今日,周兴终于看到了儿子嘴里常念叨的室友林远秋。
而在此之前, 对于儿子的这位室友,周兴也只是常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从去年开始,每次放假回家,周兴都会听到自家儿子说起同住室友的事, 说室友怎样怎样的好, 和自己怎样怎样的合得来,就连一样爱吃鱼尾巴的事也说了,并且还说了室友教他写诗作赋的事。
种种这些, 都让周兴非常好奇。
他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狗脾气的,加之先前还时不时会抓些蝈蝈养在宿舍里, 这样的行径,室友讨厌都来不及,哪还会与他好好相处呢。
可这会儿周兴看着眼前的人,一身蓝青色的小长袍,头发梳至头顶, 而后用发带绑成一个高高的发髻, 再看他皮肤白皙,倒不像农家人的娃儿。
最让周兴惊讶的,是这个孩子的清亮的眼神,不但透着聪颖,还写满了沉稳。
对, 就是沉稳。
这下周兴总算明白,他家儿子为何从去年开始就变得懂事了许多,不但一改先前养蝈蝈的坏毛病,还时常会去书肆拿了书回来抄。
虽家里不缺这点银钱,可在周兴看来,孩子能养成勤俭的好习性,自然是好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想来正是遇到了一个好榜样的缘故。
而这样的改变,作为家长的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再看林远秋的父亲,说话张弛有度,不油滑,果然“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
去府城的路程有些远,等到了江州府时,已快申时末,这会儿府衙那边肯定已关了门,所以报名的事,只能等到明日了。
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等放好了行李,林三柱并没歇着,而是向客栈掌柜打听了考棚的位置,他准备先把考府试时要住的客房给定下来,省得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周兴一听,忙也说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还说最好两家能住在一块儿,这样到时能有个照应。
看到自家爹爹和林兄父亲一见如故的样子,周子旭心里自是极为高兴的,他觉得,没什么比两个好室友的爹爹也相处融洽,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林远秋只觉屁股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话说,这时候的马车轮胎虽做了避震,可那路不是一般的难走,有时遇到坑洼的地方,林远秋可以肯定,要不是他爹摁着他,马车一震一蹦时,自己的脑袋说不定都能撞到车厢顶棚上去。
比起先前的县试报名,这次周子旭可是放松了不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报名府试的,到时若是没考好,也无妨。
是以,没有心里负担的他,一路过来都是心情极佳的。
比如这会儿,在看到林远秋又是扭腰又是踢腿时,周子旭捂着肚子大笑之余,也跟着学做了起来。
先前在宿舍时,每天早晨起来,周子旭就会学着林远秋做些跑跳的动作。
听林兄说这样能长个子,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道理。
想到自己还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周子旭便毫不犹豫跟着学做了起来,想着若是有作用的话,那他就可以换到后一些的座位,这样等上课时,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不会时刻被叔爷看在眼里了。
林三柱和周兴是差不多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的,两人已寻好了住处,定下的客栈离考棚不远,大约走上一刻钟就能到了。
虽每日一百五十文的房钱让林三柱实在肉疼,可他也知道,这些银钱是不能省的。
再说贵有贵的道理,比起那些须得走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考棚的便宜客栈,林三柱宁愿多花些银子,也好让儿子少些奔波。
今日赶了这么多路,众人都有些疲累,想到明日报名还得忙上大半天,是以等吃了晚饭,大家就都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就去了府衙,今日正是报名人数最多的时候,不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要轮到明日去。
等到了府衙,果然已有好多学子在排队候着了,几人也没耽搁,很快就加入到了其中。
林远秋发现,今日来报名府试的学子,在平均年纪上,明显要比报考县试时的大上许多。他甚至看到,还有好多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排在队伍里。
这让林远秋,不由想起苏洵说过的那句“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的话来,再结合此刻自己看到的场景,足可见科举考试的难度了。
和报考县试差不多的流程,先是具结书,然后填表单,再由书吏填写浮票。
林远秋看到,在自己的相貌特征那一栏,依旧写着身小,面形圆,面色白,无须。
从府城回来后,林远秋就全心投入到了备考之中,特别加量了杂文和策论的练习。
对于这次府试,林远秋也不去多想自己到底有几成的把握,他只要做到不负所学就成。
江州府共有七个县,那日报名,林远秋就听有人大致估算了此次府试的报考人数,按每个县两百多人计算,那么七个县就有一千四百多人。
和县试一样,府试的录取名额也是五十人,等同于近三十名学子里面取中一个,这难度绝对不亚于前世的国考。
今年三门亭这边的几家私塾,包括长亭书院在内,共有一百二十九名学子参加府试,而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林文延、林文庆,还有林文进堂兄弟三人,因为不久前的县试,他们三人虽有报名参加,可并无一人中榜。
这让一心盼着好消息的林金财和金氏,还有林全河他们都失望不已。
也真正体会到了试举的不易。
这几日,林金财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大孙子和二孙子转到族学来念书,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二弟家的小孙子之所以能考中县试,肯定跟王夫子的教学本事脱不开关系。
文延和文庆这都连着两回没考中了,他总要试试别的法子才行。
原本在林金财看来,凭自家大孙子、二孙子在镇上跟着秀才夫子读书多年,那考试啥的肯定都是捷报频传的,可现下,唉
对于老伴的想法,金氏头摇成了拨浪鼓,至于拒绝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哪有人念书往回念的道理,若是转到族学,你让文延和文庆怎么好意思”
显然林全河林全江,还有张氏她们,也都和金氏一样的想法。
少数服从多数,林金财的打算也只能泡了汤。
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在忙碌的复习中,很快就迎来了考府试的日子。
为了能多些适应的时间,和先前考县试时一样,林远秋他们早在七天前就到了江州府。
而这几日,除了下楼吃饭,林远秋基本没外出过,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林远秋看来,越临近考试越是不能放松。
为了不影响孩子看书,白天的时候,林三柱都没待在客房里,除了到楼下大堂和其他陪考的家人聊天之外,他还会去街市上转一转,等看到好些铺子里都有书套卖后,林三柱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自豪还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