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秋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胡掌柜就对那几张画仔细研究了起来,从线条上,从点墨上,还有那凉亭和船舫的画工上,胡掌柜迫切想知道这些画到底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同时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家,居然已经落魄到,靠偷偷卖画为生了。
正月二十,衙门出了县试报名的告示。
报名时间就在今明后三日,而县试定在二月二十八,也就是一个多月之后。
此次县试,周子旭也是要去参加的,除了他,还有甲班的另外十几名学子。
林远秋发现,甲班剩下的六名学子,包括他在内,都是已经考中县试的,所以这次县试报名,也算是整班出动了吧。
“林兄,县试是不是很难啊”周子旭还是第一回参加,心里有些没底。
林远秋摇头,“我觉得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林远秋说的可不是安抚人心的话,在他看来,在背记文章上,周子旭就是属于老天爷喂饭吃的那种人,每次同样的一篇文章,周子旭都会比别的同学更快速度背下来。
这就是记忆力好的表现。
而县试考的大多都是书上的内容,像帖经,还有墨义中经文的注释,以及义理的部分,若是都能顺利把这些题目做出来,那么剩下的诗赋,只要达到中规中矩,就应该不会有啥问题了。
“你当诗赋很容易啊,”说到写诗周子旭欲哭无泪,若是可以,他宁愿连背十几篇文章,也不愿写上一首诗赋。
叔爷一直说他积累太少,肚内空空,所以写出的诗句立意不明,不是太庸就是太散。
可周子旭觉得,庸俗和雅致哪是那么容易区分的,自己怕是还得再练上好久才能有所长进吧。
林远秋想起先前在书画铺子时,周子旭和自己说的话,便问,“你想想看,集市上卖的年画,与那天咱们在河溪街看到的书画有什么区别”
有啥区别,这还用想吗。
周子旭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一个俗,一个雅致啦”
话毕,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林兄这是在教他写诗赋的法子吧。
见周子旭了然的神色,林远秋笑到,“这不是一下子就区分开来了吗,等写诗赋时,你就可以用这样的法子辩别庸雅。若还为难,你就用最笨的办法,比如回想一下书画铺子里的画是怎样的,是不是着色淡淡,不急不躁,且意境清雅,宛如春风拂柳一般。”
周子旭忙闭眼去感受林远秋所说的这些,淡云,青山,溪水,藤蔓,以及袅袅的炊烟升起
所以,灵感就这么来了。
周子旭心情激动,“林兄,我好像腹中已有诗华,你等等,我这就把它写出来。”
说罢,他便飞快冲至桌前,而后提笔蘸墨,很快就把诗句写了出来水谷清音静岚处,烟茏山色桃源中。
可惜还差两句,想到这里,周子旭忙又闭上眼睛,准备把后头的两句好好感受出来。
周秀才作为作保廪生,自然也要跟着去县城一趟。
在出发之前,周秀才给甲班六人布置了杂文和策论,县试之后很快就是府试,可不能有丁点的松懈。
犹如开通了“诗路”的周子旭,这几日时不时会赋诗一首,等周秀才看过诗句之后,忍不住感叹,这孩子终于顿悟了。
难得被叔爷夸赞的周子旭,对林远秋自是一阵感激,并夸下“海口”,若此次县试得中,必定请林兄去醉香楼好好吃上一顿。
然后周子旭毫不犹豫伸出手指,与林远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林远秋自然不客气,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教的法子好,反正能吃上一顿肯定是极为开心的事,这说明人家考中了啊。
第二日一早,去报考县试的学子乘着马车往县城而去。
而林远秋,则准备先去书肆买些作画的宣纸回来,趁着室友不在的这两天半的时间,林远秋想再画几幅画送到书画铺子去。
见林远秋过来,高掌柜忙拿了一个油纸包出来,笑道,“原本想等午休时再给你送过来的,这会儿你过来倒是让我少跑一趟了,喏,这是糖炒栗子,给你带到宿舍吃。”
林远秋双手接过,“多谢高伯”
自林远秋到镇上念书后,高掌柜时常会给他送些好吃的过来,有时是自家做的包子,有时是自家盐煮的花生,在高掌柜看来,孩子还小呢,他总要帮忙照顾着些才行。
林远秋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们是亲戚,可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人一定要懂得感恩才行。
虽夫子不在,可林远秋和其他五名甲班同窗并未散漫懈怠,吃过中饭后,几人就开始在班舍里做起了夫子布置的杂文和策论。
吃过了晚饭,林远秋便早早回到宿舍,而后把宣纸铺开,接着又画起了水墨山水来,等画好一幅后,天差不多黑了。
每到这个时候,忠叔就会送了灯油过来,依旧是两勺。
林远秋把油灯点上,两勺灯油加上昨晚还未用完的,应该可以燃上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按照自己的作画速度,林远秋觉得,今晚自己最起码能画出三幅山水图出来。
第三日的午休时间,林远秋和门房说了一声后,就速度飞快的往河溪街而去。
看到林远秋又拿了画作过来,胡掌柜自是满脸带笑。
上次那几幅山水图才装裱好挂到店里,就陆续被人买了去,可见喜欢大写意山水的人果然很多。
林远秋也没墨迹,把手中的几幅画全递了过去。
夫子他们待会儿就要回来了,自己得早点回去才成,虽策论和杂文已经做好,可被夫子逮到自己在外头晃荡,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胡掌柜把画都打了开来,等看到全是山水图之后,连连点头,想来这几幅也很快会卖了出去。
这次林远秋用的宣纸尺寸是四尺全开的,比先前那六幅的用纸差不多大上一倍,纸张大了,自然卖价也要多上一些。
要胡掌柜说,这种尺寸的山水图挂到书房里最是合适,但愿以后都是这样的大小才好。
最后,胡掌柜给算了每幅六百文的价格,七幅画一共卖了四两二钱银子。
收好了银钱,林远秋没再逗留,与胡掌柜告辞后就直接回了私塾。
回去的路上,林远秋就在想,也不知道最小面额的银票是多少,若有十两银子一张的话,那么等自己再卖上一回画的时候,就可以让掌柜帮着把银子换成银票了,这样自己收着也要方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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