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的此次灾难,既是天灾,也有人祸所造成的。
瘟疫虽然可怕,但是如果在最初疟疾大范围爆发时,不是不能止住。
可是广西府的官员唯恐影响自己的仕途业绩,于是隐而不报不说,还封锁了广西全境,这才逼得侯大苟率领瑶族民兵造反叛出了广西。
更让朱楩所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该死的官员不但一手促成了瘟疫的大爆发,甚至还敢大发灾难财?
瘟疫之下的广西,全境都病倒了,也正是缺少大量粮食的时候。
还记得之前提到靖江王朱守谦时,说他在到达桂林后,不守法度,恣意荒淫暴虐,以致藩国内人民困苦吗。
虽然广西也有几百家土司官,但是朱守谦仗着身为藩王,而且有叔爷爷朱元璋的庇护,当地土司官还算本分,不敢顶撞。
于是桂林府掌握着极高权力与地位。
一直到如今,桂林府仍然担任着代替朝廷征收全省税粮的责任。
但是在爆发瘟疫之后,桂林府官员不但不作为不说,反而坐视粮商就地起价,如今广西境内的粮价疯狂暴涨,都要跟银子等价交换了。
民间更是以民谣‘只鹅只换三升谷,斗米能求八岁儿’传唱。
当初朱元璋儿时自卖自身,也就是这个价钱吧?
朱楩当场就怒了,如今平乐县瘟疫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整个平乐府各县也派人去治病救人了,还派人传发抄写下来的药方药单,广西府的瘟疫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朱楩索性叫上王福率领一万五千骑兵明军,再由彭越和牛胜各自率领一万瑶族民兵,共计三万五千兵马,浩浩荡荡赶赴桂林府。
侯大苟本来也想跟随一起的,但是朱楩更在意如今广西的瘟疫,于是让他带着剩下的五万瑶族民兵,继续往广西府别的州府治病救人,这次是重中之重的任务。
桂林府与平乐府所接壤,如果在现代,从平乐县到桂林只有一百多公里,开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即使在古代,朱楩也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率领大军赶到了。
而当朱楩率领大军来到桂林府时,还不到桂林,就派出斥候打听到,如今的桂林已经被壮族民兵大军所团团包围了起来。
据估测,这支壮族民兵足有数万之多。
“派人去传召,就说本王在此,让他们的领头土司前来觐见,”朱楩大刀阔斧的说道,丝毫不担心这支壮族部队有可能转头把自己包围起来。
如果他们敢这么做,那就是在自寻死路,朱楩最讨厌的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人。
“殿下,您要如何处置?”钱贵想打听一下朱楩的想法。
朱楩此时率领大军不急着继续前进,既不急着帮桂林解除困境,也不着急与壮族民兵发生冲突。
连钱贵和顾纹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朱楩看了眼如今帐下唯二的两位谋臣长史,又看了眼身边的汤徐二女,再看看王福、彭越与牛胜,最后突然问李景隆:“你说,这里面谁该死。”
李景隆拿下头盔抓了抓脑袋,一脸憨憨的说道:“如果真如之前那位黄族长所言,广西瘟疫爆发,不光是天灾,而且还有人祸的话,那这桂林一府官员全都该死。尤其是那些无良的商人,竟然趁着瘟疫灾情而坐地起价,全都该满门抄斩。我皇舅爷(朱元璋)最恨的就是这些人和这些事了。”
朱楩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李景隆忽然话音一转,又说道:“不论如何,也不是那侯大苟和这些壮族人该犯上作乱的理由,那些官员该死,也该由朝廷下旨诛杀。可现如今壮族尽起民兵造反,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可是造反啊,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你都不能造反。
老朱家就是造反起家的,你想干什么?也想把老朱家取而代之不成?
谁说李景隆是个蠢材的?毕竟他也在朝廷中见识过许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一般来说,他说的没错。
可朱楩却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太片面了,如果照你所说,本王当时就得砍了侯大苟了,毕竟他可是首犯。可是你也要须知,当时已经激起瑶族民愤,难道要把瑶族灭族赶尽杀绝不成?”
“虽然本王一向不在意所谓的法不责众,可是与民愤相比,很多时候,还是要懂得变通的。”
一旁的顾纹心里一动,下意识说道:“殿下要拉拢壮族民心,打算牺牲桂林府官员?”
“牺牲?他们也配?”朱楩皱眉,恨恨的说道:“身为一府之地官员,本该是百姓的父母官,该造福一地百姓才是。结果他们都干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不但没能造福百姓,反而要害得广西百姓差点灭绝,这种祸害还不该死?
李景隆说的没错,壮族起兵把桂林府包围了起来,已经等于造反。
钱贵是担心朱楩大开杀戒,如之前杀了瑶族三万民兵一般,把壮族也杀死几万人。
可朱楩更在意的是,桂林府官员已经激起全广西境内民愤,之前有瑶族侯大苟造反,现如今连壮族也造反了,这些官员还真是有本事啊。
他们不但不能为朝廷治理地方,反而为朝廷激起民愤,你们还真是有能耐。
牺牲?他们也叫牺牲?那叫罪有应得吧?
顾纹看了眼钱贵,然后低下头去,面色复杂的不知在想什么。
钱贵也瞥了眼顾纹,暗暗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
其实两人虽然都是长史,也都是江南世家出身,但是也有不同。
顾纹更擅长谋略计策,而钱贵更擅长分析局势,乃至追求大势所趋,也就是所谓的善使阳谋,遵循王道。
毕竟钱贵当初就对朱楩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而顾纹最初可是一次次试探朱楩,最后才选择投诚的。
两人的性格,也让两人在这件事上有所分歧。
钱贵担心朱楩对壮族开刀,而顾纹则偏向于明朝官员,认为朱楩该拉拢这些官员支持自己,才能成就大业。
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但是朱楩也有自己的计较,于是朱楩看了眼钱贵,然后又看向前方。
远处,派出的小队斥候已经返回了,身后还跟着一队陌生的骑兵。
“启禀殿下,壮族首领带到,”斥候禀告了一番,就撤下去了。
朱楩往前看去,忽然一愣,因为骑马来到自己面前的所谓壮族首领,竟然是個年轻貌美的姑娘?
那壮族姑娘也在打量着朱楩,美目之中也是目光闪动,似是不敢置信鼎鼎大名的滇王竟然如此年轻。
其实是她不知道,朱楩其实才十五岁,不然就不该说他年轻,而是该说你家这是十五岁?
哪怕朱楩十五岁了,可他那一米九的大个子,还有健硕的身材,以及越来越成熟稳重,乃至不怒自威的气魄,都得说太过早熟了。
“伱就是从前年开始名声鹊起,甚至都传到我们广西的滇王朱楩?”姑娘问道。
“大胆,”王福呵斥一声,骑马上前一步,手中拖着关刀,只需殿下一个眼神,就可以把这目中无人的姑娘斩于马下。
以他那把关刀的威力,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也是势不可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