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大帐内,军营卫指挥使与那谢氏的人被王福带人提了进来。
“跪下,”王福呵斥道:“你们面前的,乃是滇王殿下,更是陛下御赐的御史钦差,此时不把你们那些龌龊勾当主动说出来,更待何时?”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噗通’跪在了地上。
可是在听到了朱楩的名号以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不但没有惊惧,反而一脸喜色。
“滇王殿下?您就是滇王殿下?”那卫指挥使激动的高呼道:“末将谢玉,参见殿下千岁。”
“你姓谢?”朱楩一愣。
谢玉苦笑着抬头看向一旁的王福,再看向朱楩,说道:“不敢隐瞒殿下,谢玉出身于谢氏一族,因为家父过去承蒙圣恩,所以子承父业才继承了这卫指挥使的职责。而这位是我大哥,自从我们这一支从余桃分出来以后就一直在台州府生活了。启奏殿下,我们真不敢违法乱纪,更不敢官商勾结啊。”
那谢氏族人也赶紧说道:“小人谢春,参见殿下千岁。小人乃是谢玉的亲哥哥,今日来军营只是与弟弟相聚,哪成想发生这种误会,这里面实在是一个误会啊。”
王福傻眼了,合着他们是一个家族的,而且还是兄弟?
和文官不同,军户籍是有延续性的。
对于有品级的官员来说,这不失为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谢玉更是仗着谢氏门第,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台州府的卫指挥使,可谓是一方大吏。
不过军户籍也很坑,对于普通士卒兵丁来说,一旦有人战死,还要家里再出男丁补充兵员。
所以到后面军户籍的很多家庭会选择逃籍,宁可承担抓到会被判重刑,甚至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逃籍。
实在是军户籍的压力太大了,连民族英雄戚继光,也是因为父亲去世,才十六岁就继承了父亲的职位,不得不担负起巨大的重担。
也因为军户籍的继承制度,所以武将不需要外调为官,而是直接在原地继承上任的。
也因此,这谢玉确实是本地谢氏一族子弟,他和谢春乃是亲兄弟的关系。
既如此,想来谢氏一族也不需要拉拢或者收买贿赂谢玉了才是。
但是朱楩看看两兄弟,意有所指的说道:“误会?仅仅只是误会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伱们的勾当,私自出海走私,你们谢氏可没法辩解吧?”
谢氏兄弟表情大变,看看朱楩,最后又低下头,无言以对。
谢氏虽然是世家没错,可台州府的谢氏乃是分家出来的一支,本家在余桃,所以谢氏也有余姚泗门谢氏的说法。
而且说是千年家族,其实在明朝以前,谢氏一直都是名声不显的。
不如说谢氏是在明朝才开始重新崛起,出了不少有本事的子弟,乃至抗倭英雄。
这就导致台州谢氏在本地,还没有经营多久,说白了就是没钱没权也没势。
不像之前那几家世家,在当地经营了那么多年,已经根深蒂固。
朱楩猜的没错,出海走私这件事,他们谢家确实有着自己的商船,倒不如说其他商船都是小打小闹,他们谢家才是主要的走私犯,最大的商船商队就是他们谢家的。
所以当朱楩提到走私的事时,两兄弟都没有狡辩,而是默认了。
朱楩轻哼一声:“看来你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既然如此,本王也懒得追究这点小事。都起来吧。王福,给他们松绑。瞧你干得好事。这不是没什么大毛病吗。”
朱楩说着还低头看了眼案子上的账册名册。
这谢玉还算廉明,至少账本能对得上,他没有吃空饷,军队素质还是有所保障的。
这要是跟明朝中后期那般,军队腐败,吃空饷,甚至是杀头冒功等事层出不穷,以为朱楩不敢杀他吗?
尤其是杀头冒功,据说有人把没被倭寇残害的百姓砍了脑袋,当做倭寇去向朝廷领功,简直比倭寇还要残暴不仁。
谢玉与谢春都有些惊讶,甚至不敢置信。
这是不打算处置他们吗?
“不就是走私吗,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本王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朱楩轻哼一声:“毕竟世家也是我大明百姓嘛。”
朱楩的身后,左边是徐妙锦和汤欣,右边站着钱贵和顾纹。
这句话让钱贵与顾纹交换了一下眼神,颇感欣慰。
看来殿下也不是那么小心眼。
其实主要还是朱楩觉得,一味儿的禁海是不可为的,就算朱元璋是为了保护百姓,可是禁海岂不是胆小的表现?
我堂堂大明王朝,要做的可不是禁海,而是大力发展才对。
要知道,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还没有其他国家什么事呢,大航海时代也要到后面才开始繁荣崛起。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可谓是无敌之师,宝船带着无数宝物,真以为海盗和其他各国不眼馋吗?
郑和可是一路打出来的航路,甚至打过一次灭国之战,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国。
而且郑和还把一直危害大明海域,以至于让朝廷都无比头疼的大海盗陈祖义给消灭了。
这陈祖义也是一位狠角色,最强盛时期手下有着上万人的海盗团伙,战船就有上百艘,连倭寇都要避其锋芒,可谓是雄霸于日本、台湾、南海、印度洋等海面。
最后就是被郑和所挫败,乃至活捉带回去的。
朱楩就纳闷了,连一个太监都能干出此等伟业,为何要禁海啊?
倭寇敢来袭击,不就是因为咱们没有强大的海军?
一味儿被动挨打,那当然是人家占据主动,根本不怕你啊。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大明海军一定会强势崛起的。
朱楩想着这些,对于谢氏走私的事,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们走私的事,我之前问过你们的知府,他也老实交代了这些情况。本来我还以为这边闹海盗了,才特意问了一下。既然只是想走私赚点钱,那就赚点吧。不过以后等解除海禁了,你们可要交税啊,”朱楩不忘敲打了一下,然后就挥挥手说道:“好了,也没什么事,就这样吧。”
朱楩也知道如今沿海地区的百姓并不富裕,加上海禁,想赚点钱确实很不容易。
所以他不打算追究了。
可谢春心里一动,突然再次跪倒了下来,悲呼道:“殿下,请殿下做主啊。”
“啥玩意儿?你弟弟欺负你了?”朱楩都没搞明白,什么玩意儿要自己做主?
谢玉尴尬一笑,自己可不敢欺负大哥,长兄如父,这都可以判忤逆了。
谢春也赶紧解释道:“殿下,其实是这么回事。”
按照谢春所说,他们谢家与台州府境内的许多商人,确实有在进行走私方面的生意。
不光是他们,温州府,乃至宁波府,还有松江府等地,也都有类似情况。
当地官府也不见得不知道,只是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其实越是朝廷要进行海禁,反而越让明朝的中原商品变出抢手货,正所谓风大浪大鱼也大嘛。
只是随着走私的商船越来越多,而且赚得盆满钵满,渐渐引来了一些人的窥觑。
“海盗是有的,而且最近越发猖獗。其中尤其以一伙海盗最猖狂。他们是以两兄弟为首领,大哥叫陈祖义,二弟叫陈宗胜,他们甚是豪横,凡有经过船只一律劫持掠夺。周围海域谁不知道他们的大名。”
“三日前,我们谢家的一批商船就被他们劫持了,除了数人见势不妙提前放小船逃了回来,其他人至今没有消息。”
“其实我今日来寻我弟弟,就是想问问,能否请示知府大人派遣咱们大明军队对其进行围剿,一应用度花费全由我们谢氏承担。包括出海的船只也由我们提供。”
谢春终于说出他今天来大营的用意。
原来海盗已经开始泛滥成灾了。
甚至就在洪武年间,据说为了对付那陈祖义,朱元璋还曾悬赏了足足五十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