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秦军在埋锅造饭，香味飘出很远。而在穆家村这边，没有炊烟升起，甚至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西面山上的晚霞，还像往常一样，如同铺开的锦缎，还是那样鲜艳、灿烂。

大榆树上，那鬼画符在使劲嚼着肉干，然后问侍卫道：“盖聂也该到了吧？”

那侍卫道：“盖聂被蒙毅拦在了洛阳，不一定能赶得过来。”

“季布呢？”

“今晚就该到了！”

鬼画符明显松了口气说道：“这嬴政想看看天下，这天下何尝不想看看他？自从荧惑守心，嬴政就急急忙忙派遣自己最信任的蒙毅去五湖四海、名山大川祭拜各处神灵，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如此急不可耐？”他顿了一顿，“当年渡湘江何等气派，现在怎么如此耐不住性子？”

侍卫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而姜家媳妇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山上的私塾，这一刻也有炊烟升起。袅袅的炊烟，与山头的云霞混在了一起，似乎连那炊烟都有一种除尘的美。

姜云看不到这些，他的眼里只有锅里快要烂熟的狍子肉。

这时候，卫言忽然道：“今天有些奇怪哩，往日里这时候，都是牛羊回家的时候，今天怎么没见老张叔放羊呢？”

张雨道：“确实有点奇怪啊！”说着就要往私塾外面走。其实，张雨之所以向外走，一方面是担心张叔，更重要的是，今天一下午都没有出私塾。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师布置的课业特别多，不是背诵就是抄写，三个学生一下午都没有走出院门。

两个学生正打算出去，就听见碗筷的碰撞声，老师道：“吃饭啦！这块后腿肉谁要吃？”

两个娃娃又赶紧收回腿来。就姜云那尿性，他自己能把一锅饭都吃完。

东山的月亮刚刚露出头来，就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霜。就听见穆家村四周隆隆车响，村子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都出现了一辆四丈高的投石车。而每辆投石车旁边，都有一堆大石头。

这时候，月亮爬过了山头，照得穆家村一带亮堂堂的。就见秦营那边，几根高杆竖起来，几个人被悬挂在那里，正是英召、林家兄弟，还有穆家村村长等几人。

一个粗壮的汉子这时候站在旁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大声道：“穆家村的老少爷们，四面八方来的江湖人士，如今穆家村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连只耗子都不可能逃出去。如果诸位执意顽抗到底，这几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着手里的皮鞭，向英召狠狠抽去。

几人当中，英召白白胖胖，看起来不像是硬骨头。而只要英召出口求饶，那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

英召岂能不知那大汉的目的？皮鞭抽在身上，他似乎浑不在意，笑骂那壮汉道：“亏你长了这一身肥膘，就不能用点力气？”

那壮汉大怒，手中皮鞭雨点般落下。

就在这时候，一枚子午回旋镖倏忽而至。那大汉躲闪不及，咽喉中镖，仰身倒下。

就听见英布说道：“辱我兄弟，该杀！”说完，转身消失在房舍、树木之间。

一回到榆树上，英布就对姜家媳妇说：“此树已经不能安身，那投石机转瞬即会攻到，你快随英武离开这里！”

那侍卫却不肯走：“英武只愿意追随大人身边！”

英布一笑：“小小投石机，还奈何不了我，只不过我很难回护你们。你们先下树做准备，一会儿定将大乱，你们可以乘乱突围。”

“当然，如果有什么藏身之处，也可以暂避锋芒。今夜决战，最迟三五天，这些人也该散了！”这些话，却是对着姜家媳妇说的。

那侍卫整一整衣服，然后示意姜家媳妇附到自己的背后，准备背负她下树。

姜家媳妇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跪下向英布磕头道：“民妇一身，死不足惜，我那姜家孩儿姜云，还在山上私塾读书，望大人救他一命！”

说完之后，鲜血从腹中流了出来。原来，这姜家媳妇不愿做人累赘，竟然以死相托。

英布叹息一声：“这就是天下人、天下事！谁能想到一个乡野女子也如此刚烈？当今圣上号称千古一帝，只是把天下人看得太轻了！”

投石机发出的石块，向那些大树砸来，同时遭到袭击的，还有那些仅存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