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慕慎重地思索片刻,他原本疲软的身躯便更倦了。
他的父亲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医学世家的出身,宫中御医,太医院之首。行坐高位至今,未曾出过差错。
常思慕知道,即使面对自己的儿子,他说话时仍滴水不漏。
可刚刚那个态度,倒像是没否认外面的猜想。
“那…那闲月她一个人在府里……”常思慕一着急,刚脱口要说什么,就对上父亲的双眼。
“你什么也不用做,管好你的家事。西雁临盆在即,你更应该牵挂她。至于紫蔻那边,我会叫人看好她。你不要再生事,给公府那边添乱了。”
常守的目光坚定,有一股不可反驳的气势。
常思慕轻声应了句好,缓缓起身行礼,退出房间。
他在院中驻足片刻,转而朝姜西雁的屋子去。
西雁这边就更冷清了,府里的开支一向节俭,每位主子身边伺候的人不过五位。
自打姜西雁入府,她去掉了自己身边的奴才,只要了当初陪嫁的丫头们伺候。
常思慕的到来,给这院子添了不少生气。
这会儿姜西雁还没睡呢,顶着个小油灯在缝补什么,认真的劲儿连常思慕进屋都没有发觉。
“西雁。”他轻唤道。
姜西雁猛抬头,眼睛像是瞧见什么宝贝瞬间就亮了几度。
“你、你怎么来了?”她赶紧起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把碎发勾在耳后,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下榻都很不方便。
常思慕摆了摆手,然后走过去,同她坐在一个软榻上。
“听说你近来吃得少,是身体不舒服?”
姜西雁傻笑了几下,道:“怀着孩子都是这样吧。”
常思慕打量几眼房中摆设,她很节俭,连蜡烛都舍不得多点,房里冷气森森的,总觉得没有生气。
“你…你早点睡。”常思慕半天憋出这句话,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姜西雁一愣,赶紧起来,“喝点茶吗?你上次说我这儿的茶烫得蛮好的。”
说完,她就脸红了。
这个点,叫人喝茶,夜里怎么睡觉?
常思慕又折回来,说:“也好,喝点暖暖身。”
于是大半夜的,姜西雁又爬起来煮茶,她不让奴才们伺候,非要自己亲手烹。
常思慕习惯了,也没有拦她。
二人本来就没什么共同的语言,以前能说上话,多是和公府有关系,和闲月有关系。
屋里安静得让人受不了,只有一壶水咕噜咕噜地叫。
“闲月还好吧?”姜西雁忽然问。
常思慕瞧了她一眼,“这些天我没去公府,也不曾差人过去。”
烛光摇曳,姜西雁抱着茶缸,深情有些动容,“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叫人送不少补品来,很是记挂我。”
常思慕点点头,想说她一向如此,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不妥。
“刚刚听见吵闹了,紫蔻她…是又不高兴了吗?”
说到这儿,常思慕叹了口气,“她说怀着孩子辛苦,要这要那的,我叫医馆的小二捡了最好的药来,她却瞧不上,非要……”
说着说着,他打住了不说。
西雁便明白了,于是叫了外头守夜的丫鬟。
“正好,闲月总是送来那些补品,我也吃不完,身体也消受不下,便送去给她吧。”
“那怎么行!”
“行的,你别跟闲月说就行。”西雁吩咐人去库房拿。
常思慕看得有些火大,便甩了一句:“你倒是慷慨,却不知道你妹妹还有几日这般对你好!”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姜西雁没见过他发火,也不曾听他说这么严厉的话,一时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