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负(2 / 2)

“姐姐别胡说,是他一时糊涂,以后定不会如此了……”闲月越说越小声,她知道这话是哄人的。

西雁却止不住落泪,“我那日向兄长求了这桩婚事,原是那夜我从春澈茶楼回来那晚,常思慕没有回府,我又派了丫头把他叫回来。”

闲月听到这里,也是一惊。

“姐姐,你别……你糊涂了,你别胡说。”闲月想让她别继续说下去,可西雁却紧紧攥着闲月的手。

“是我给他灌了酒,失身于他,是我自愿的。”

闲月脑袋轰隆一阵闷响,半晌颤着嘴唇答道:“兄长也知道了?”

西雁点点头。

否则,兄长大概没那么轻易许下这桩婚事吧?

闲月觉得累极了,只能轻声说:“既然他娶了你,自然心里有你的位置。姐姐如今怀着孩子,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若你不愿在常府,我劝兄长把你接回来。”

“不!”听见这话,西雁突然激动起来,她紧紧抓着闲月的手腕,抓得力气极大,“你帮我…帮我劝劝兄长,不要怪思慕,让他娶那位紫蔻姑娘。”

“……”闲月复杂地盯着西雁,她实在看不透了。多年未见的姐姐,的确不是当年脑海里那个能护着自己,宁折不屈的姜西雁了。

闲月沉默不语,姜西雁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们本是青梅竹马,有彼此的情分在,是我不好,太久没得过旁人的正眼,竟然对你也生了算计。”

“可是,妹妹你知道吗,我离开温国公府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动辄凌辱打骂。”

“我知道,回来那天我全都知道。兄长并不待见我,这城里的人也没有几个把我当成大小姐来看。人人都不给我好脸色,只有他,只有常思慕在照顾我的时候,无微不至。”

闲月听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她忍着颤音道:“即便如此,姐姐也不必委曲求全,要让别人跟你共侍一夫。”

“我不想让他落别人的话柄。”

闲月心里震动着,最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我试着劝劝兄长吧,姐姐不必为此挂怀了,专心养好身体,保住腹中胎儿。”

末了,闲月又给她的贴身婢女交代了几句话,才从房间出来。

常思慕背对着她在抓药,闲月看了几眼,复杂地收回视线。

卫景修还没有走,他靠着门边,静静地看着闲月。

终是一句话再没有讲,闲月便与卫景修从医馆离开。

听见动静的常思慕抓药的手微微一颤,然后无力地垂下。

秋风扫落叶,街边明明是热闹的,可此时闲月的心却又冷又萧瑟。

她慢吞吞地走着,身旁的卫景修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这么陪着她回到温国公府里。

公府的奴才们也得了消息,个个担惊受怕地守在家门口。按照闲月以前的脾性,怕是要回来大哭大闹的。

然而这一切都平静极了。

卫景修皱着眉,跟她一路走进院子里,觉得她安静得可怕,浑身的阴霾仿佛这辈子都去不掉。

闲月进了屋,倒没有街头那会儿的迷茫了。她径直来到书架前,伸手搜罗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大叠的纸被被她捧出院子。

奴才们个个不敢说话,卫景修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她,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生个火,把这些都烧了。”闲月淡淡吩咐,奴才们不敢怠慢,忙去准备。

卫景修蹲下身,凝眸一看,上面是一些抄录的诗和经。字法不似女儿家绵柔,笔笔落锋,带着微妙的凌厉。

他收回视线,“这是常思慕写的?”

闲月站在原地,眼神未起一丝波澜,她淡淡地看着,却好似有无尽的悲伤。

“我从小多病,十几年来,洋洋洒洒地吃了不少药。他帮我调理过一段日子,不见起效。后来,他日日给我抄佛经,祈求我平安。”

闲月说着,也蹲下身,随意抽来一张,垂眸看着。

“每一天他都带来新抄录的佛经,总是担忧我今天病了,明天又哪伤着了。”

火已经架起来了,火焰从小到大,亮成一团,映在闲月的双眸中。

她那么爱哭,双眼总是带着泪。可这一刻,那如墨的眸子却没有半分眼泪,决绝沉静。

闲月拿着自己手里的那张佛经,轻轻放在火堆上方。

“我也不知道,要一个人改变,是那么快的事。他内敛,藏着所有的心事,他有他的自尊,却要我体谅。”闲月说着,手一松,纸轻飘飘落在火里,瞬间焚烧。

卫景修静静地看着她亮起的脸庞,这副决绝的模样,他竟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也是这样对着自己的。

一张一张地烧着,卫景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陪她在这秋风的院子里挨着,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以前的事。

说一句,那佛经少一张。化作烟灰的纸,面目全非,仿若他们自小的情分,从白纸到灰烬。

一切,都是一场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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