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骢心中一紧,收敛所有心思。
如面前这个少年的展露的气息,柳风只在山里那些老妖怪身上见过,不,也许他比那些老妖怪更厉害。
柳风拱手执礼道:“晚辈柳风,无意路过此地叨扰前辈,实非有意!晚辈这就离开。”
闻言,白玉骢暗暗往后退了一步。
见那少年并不说话,也并未阻拦,柳风硬着头皮往一侧退去。
“慢着!”
柳风抬起的左脚顿时僵在原地,柳风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将自己的左脚收回,道:“前辈可有吩咐?”
少年摇了摇头,道:“你观我面相可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前辈说笑了!”
“那你为什么见我如见瘟神,退避不及?”
“不敢惊扰前辈,所以不敢久留。”
“滑头!”少年笑了笑,道:“我算到了你我之间有一段善缘,所以前来结缘。你可以收起心中那些小小心思了,善缘没成之前,我不会让你走。”
柳风心中顿时一沉。
他瞥了一眼柳风脖子上的一颗红色玉石,道:“不过,我也算到你我之间善缘必成,所以,我不会轻易动手杀你。”
柳风心中更沉,试探问道:“所以,善缘没成,前辈就要杀了我!”
少年点了点头。
“晚辈斗胆敢问善缘是何?”
少年幽幽道:“你杀我族六十六人,哦不……不久前你又杀了一个,现在是六十七人,所以,你怎么不问一声我是谁?”
“六七十人,都是西郡雷家子弟,他是雷家之人……”
一瞬间,柳风面如死灰。
白玉骢也发现自己身上的腱子肉颤的更厉害了。
“不要这么害怕,族中小辈,死了就死了,在生几个就是,都是小事。”
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风轻云淡,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族人死伤的起伏。
“鄙姓雷,单名一个泽字,雷泽就是我的名字。”
妘如烟闻言,心头颤动,低声道:“雷家老祖的名字,雷泽!”
少年看了一眼妘如烟,歉意道:“为了长生陵之行,我准备了太多,族人不懂分寸,倒是让你受苦了。如果将来你想复仇的话,可以找我的后辈清算一二。”
妘如烟情绪起伏,颤声道:“找你的后辈,算哪门子复仇?”
少年歪头想了想,道:“有道理,可是你打得过我吗?肯定打不过我!如果我死在长生陵,那么你又怎么找我复仇呢?所以我让你找我的后辈复仇,也算名正言顺。”
这一刻,柳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无尽的沧桑。
少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张狂,蕴藏无尽的锋芒,道:“如果长生陵之行我没死,那么我将举世无敌!”
他转头看向妘如烟,道:“如果你想找我复仇,我会亲手打死你!”
妘如烟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红盖头的下的眼睛变得血红。
“我会找你复仇!”
少年突然一笑,拍了拍手掌,道:“借你吉言!”
“我们回去吧!”
雷泽绣口一吐,一座宝撵生成,华盖华表栩栩如生。
他盘坐在宝撵中闭目养神,柳风在他身边如坐针毡。
突然,雷泽皱眉道:“我闭关太久,没想到扶余已经变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开元大德至圣皇帝之后的这几个小皇帝好像都很差劲。”
短短时间,他的神识已经遍观扶余的山河。
柳风诧异,身前的这位雷家老祖此刻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与他印象中的世家之主的模样难以重合在一起。
扶余之苦,皆因世家弄权而来,而现在世家之主却在悲天悯人。
世事就是如此荒诞不经。
雷泽似乎看穿了柳风的想法,道:“知道扶余国为什么叫扶余国吗?”
柳风正色,道:“愿闻其详,请前辈指点。”
“都是老黄历了,你想听我便说一说。”
“在扶余还不叫扶余的时候,诸侯割据混战,战火缭乱,天下民不聊生。有个姓顾的少年时常饥不果腹,他想吃一口饱饭,于是从苦寒的北地走向外面,最终得偿所愿顿顿能吃上饱饭。他心善,见不得别人饿肚子,只要他自己碗里有,便愿意分给别人。”
他的思绪沉入回忆中,道:“他分过我一碗,是没有几颗红豆的红豆汤,我有很多年没有尝过那种味道了,回去之后我做给你们尝尝。”
“有兄弟问他,都说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哪天你家里没粮了,别人也未必愿意分给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兄弟们佩服他,又可怜他没有名字,便让他取个名字,他找了好几个读书人取名都不满意,后来看到又有人挨饿,他正好有余粮便分了出去。哪天,他说他就叫顾余,他说我家里有,便要顾着别人,为此他高兴了好久。”
“后来,他成了炼气士,带着他那帮饿肚子的弟兄南征北战,有的死了,有的活下来了,他笑道以后要让天底下所有人的都不在饿肚子,吃上一口饱饭。立国号哪天,他徘徊了好久犹豫不定。有个叫雷泽的人告诉他不如就叫扶余。”
“其实那雷泽也有私心,扶天下黎民之有余,何尝不是扶顾余的余?便如他的顾余名字一样,他又为此高兴了许久,连那大印上篆刻的是扶余万民,既寿永昌。”
“他封那雷泽做了丞相,那丞相有些脑子,说要启民智,要与民休养生息。皇帝就下令,开小学,大学,国学,开养济院等等,扶余有些地方贫苦,皇帝就让丞相就开士子院,让他们搬山填海开垦良田,保佑一方风调雨顺。”
“有一天,他预感天命将至,于是去了长生陵,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丞相也在哪天辞官还乡。扶余人感念他的恩德,称他大德至圣开元皇帝。”
“可惜,我刚刚看到那方大印已经不用了,小学大学国学士子院也已经杂草丛生了。”
说道此处,他闭上了眼睛,道:“妘海和我分过他的一碗红豆汤,他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都不敢争,什么都不敢要。大概他就留了那点脾性给后人,糊涂。”
妘如烟心神一颤,妘海就是她祖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