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震的命令,郑清廉面如死灰,这次出船所有朝鲜水兵都知道是他的主意。自己刚才说的话,再配上自己抓的人,想必这些人早就对自己恨之入骨。
看了看船上那几个紧紧盯着自己的好兄弟,郑清廉狠狠一咬牙,当先把他们从队伍中指了出来。
一个个朝军领班、都头被推到船舷,他们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出奇的是,他们跟本无视赵震和秦耀祖的部署,反而花样百出地骂起了郑清廉。
“明朝贵人我要检举,郑狗贼根本没什么八十老母,他亲娘早死了。他爸爸过世后,他还把所有的母亲都给改嫁了!”
“对,我也要揭发,他根本没有三岁幼子。前年他刚知道自己独子是妾室和马夫私通生的,偷偷沉的井。可见这人阴损毒辣,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郑清廉这个恨啊,虽说骂人的都是被自己背叛的好兄弟,但是他们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呢。他们被人检举出来,不一样还是死,现在自己活下来,不是还能给他们烧两炷香吗!
仿佛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愤怒,善解人意的赵震把一把腰刀塞进了他的手中,温和地说道:“都是你的同袍,去送他们一程吧。”
郑清廉如何不明白赵震的居心,但为了保下自己的小命,还是一闭眼就把刀尖插进了话最多的那个兄弟心口。
钢刀入肉的嘶吼声,死前恶毒的咒骂声,尸体栽下的落水声,在板屋船边一次次响起。
“先生,这事都是那姓郑的搞出来的,你为啥不先杀他呢?”吴大彪子在赵震耳边低声说道。
赵震转身笑着对他说道:“你都知道他该杀,他自然也知道,但越是这样,他越得为了保命替咱们办事。”
“处理降兵总是要做些恶事,这些恶事让他做了,东家在稍施恩义,那么这群朝鲜兵就会把仇恨都放在这姓郑的身上,而把东家当成他活命的依靠。”说出后半句的话,却是溜达过来的秦耀祖。
见吴大彪子还是没有弄明白,秦耀祖也不再说下去,反而笑着问赵震道:“东家可是兵家子?”
所谓兵家子,明代多指卫所后人。
赵震摇头回道:“秦千总为何这样说?”
“斩其将首,去其神脑,杀其从官,断其筋骨,这都是军中纳降的路数。”看赵震不置可否,秦耀祖又追问了一句:“东家只是做海上生意,收降这帮朝鲜兵又是作何打算呢?”
赵震轻笑道:“哎,树欲静而风不止,船欲安而浪不停。我等在海上一去万里,遇上海贼,或是这种官贼,那都是最寻常的事。在下人少船寡,碰上这些多少有些武艺的,自然是能收拢一些就收拢一些,没看我连倭寇都用上了吗?”
秦耀祖刚才就看见木村井五郎等人,但是看对方是赵震手下,也就没说什么。
经过近百年的宣传,明人对于倭寇的厌恶已经入骨,秦耀祖意识到面前的这位赵姓海商确实缺人缺到了极致。
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拱了个手道:“若是东主如此缺人,老朽帐下尚有七十敢战男儿,不知能否也在先生手下讨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