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 酉时
远处三人的对峙了一会儿,似乎无话可说了。以至于沈括以为他们快各自散去,没有多余信息可以收集了。然而树下那位还是没有忍住,扔出一个新的话题。
“那喻老四丢了老母石碑,圣姑不追究也就罢了,如今趁着圣姑不在,却百般得意起来。纵使圣姑不在,按旧规矩也该是圣女咏儿接替内外诸事,如何轮到他一个修鬼仙的木匠指手画脚?若论教里高低,他也只是圣姑座下四卦主之一而已。”
“你也知那是旧规矩?如今大事将成了,天下尽知皇帝失了天命。这关头,你倒是想起那圣女胡咏儿,你们可见过狐咏儿此人?只是圣姑以前提过几次罢了。”
“我如何不知?九公上月就曾见过。”
“那你何不让九公找她来?”
“我刚才不是说了,请五雷咒法那日,九公也已下落不明了。”
“哈哈哈,你找个下落不明的来旁证狐咏儿?”
口舌之争再起,进而又有些激烈。沈括又觉察到一条信息,这弥勒教原来主事正是圣姑,现下失踪了,临时接班的换成了喻景喻四郎。而这场争论似乎都是因为教内教众对这喻老四不服而发出的怨言。
“你俩休要再争论,先办正事为重。”边上老者再当和事佬,出言劝诫双方。
树上人麻利下来,气呼呼将那妖幡叠好藏在身边。
“我这便去复命,二位帮我寻此物功劳自当上报,对喻卦主和诸葛上人的不敬之言权且记下。”
那人丢下一句暗藏警告的话,自顾自走了,后面两人也不答话只是跟上去。
他们后面,沈括与徐冲远远跟上,沈括一路上踩到几根树枝,惊动起几只鸟来,好让徐冲捏了一把汗,所幸都没被前面人发现。这三人分明就是弥勒教的人,然而警惕性却不高,或许是因为正在生气而没太警觉。
这三位为什么先找到这里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争论时总会漏出些信息,这是沈括最更感兴趣的。这些信息,加强了他之前的一个猜想。
从这三人的言语判断,弥勒教内部的确出了问题,一如他的判断。一切的根源在于代教主圣姑不见了。现在教主似乎出现了空缺,喻景当仁不让占了代理教主的位子,这样莽撞的行动显然有失情理,就如同他知道圣姑回来不会怪罪,或者圣姑根本就不会回来一般,而圣姑不见的时间恰好是傀儡从天上坠下的那夜。这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了。
三人到了外面,那里停着一匹马,那名带着妖幡的自上了马,也不说话,纵马向东北方向去。
沈括一看挠头,他想要跟踪这些人到巢穴,却没想他们分道扬镳了。却也不知道剩下二人会去哪里,到底跟踪哪边才好?徐冲拍了拍沈括肩膀,小声道:“我去追此人。”
徐冲骑术更好,眼力也更佳,确实是追马上人的最优选。
“好,你追那人,我跟着这二人。”
“沈兄,你还是不要跟了,若被发现必生凶险,你又不会拳脚不好应对。不如自己回去。”徐冲说。
“我自有应对,若不能跟踪,绝不勉强。”
“切勿犯险。不如早弃回城。”徐冲再次提醒,眼看那骑马的远去,他也心焦。
“我知道徐兄,还有一事切记,那齐家外宅后院里那五具尸体格外要紧,尤其那具女尸,务必保存好不要毁损,也不要埋了,切切记。”
徐冲脸色略茫然,然而沈括手紧紧握住自己手腕,他知道其中干系重大,此时节也来不及细问于是赶紧点头。自行去找马,追那人去了。虽然那人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不过这里向北只有一条大路,他记住了那人穿着黑衣,胯下一匹五花骢,快马加鞭大抵还能追上。
沈括留下跟踪那二人,然而这两人也不着急,就在树林里坐着等,似乎在等天色更暗些。
沈括用他自制的窃听器远远偷听。
“灵官师兄,我等领了圣姑的令去找那藏书楼,现在圣姑却离奇不见了,也不知道找谁复命了。”
“圣姑来去无踪,以往开坛请神魔,也有神游天外,数日不返之事。不用担心。”
“然而那喻老四又是分派差事,又是订立新规,如同圣姑不会回来一般。猴急的有些古怪。有兄弟说,圣姑请神魔前,看到喻老四与那诸葛上人一直在在纸上写写画画,见人来就藏起那张纸,似有密谋。”
“我都说了,不要传这些没有来由,自会乱了自己阵脚的话。今番大事将成,只要兄弟们齐心,必能推翻朝廷,诛杀昏君,重开新世。”
“嗯,也只能如此。只是见不得那喻老四趾高气昂的。”
“你也知道,我教穷困疲弊之时,是他拿出金银和庄院助我们重振,这份功劳如何也要记下的。”
两人不再说话也不走,就坐在那里,各自从怀里掏出干粮来吃。沈括也是腹中咕咕叫,然后摸了摸衣襟里,却只蜷缩着一只小猫,那小猫正睡得香,他不由得心想:“要是根鸡腿该多好?”
戌时三刻
一轮明月悄然从云中显现,高挂在当空,这并不是一个利于偷摸行动的月黑风高夜。
两名弥勒教教众,突然起身向着南面群山里去。都快打瞌睡的沈括赶紧跟上,月光皎洁,远远可以看到那两条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不必跟的太紧,保持着半里地远近。
走出几里地就能看到那黑黢黢的山里,竟有一簇光。
那边山并不高,却分明有人,看似一座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