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去木精班的傀儡棚了。”沈括在楼上大喊,他也顾不上这一嗓子,会让自己暴露给暗中的那人。
徐冲赶紧领着人绕过前面房屋去追那帽妖,只有那王胜没有绕走,他抛出带链条的飞爪,抓住墙头,直接攀上屋檐追过去了。
沈括则留在潘楼上看着那帽妖飞到那已经关门上锁的傀儡棚大门前隐入黑暗不见了。最先到的王胜到了门口也不敢再靠近,不一会儿徐冲和其他人也到了。他们与王胜也是面面相觑。
沈括这才转身跑下楼,先去街角扶起那卖混馄饨的老妪,见没事只是受了惊吓才急匆匆去傀儡棚。
他到傀儡棚时,徐冲还带着人正围在门口。却见傀儡棚大门洞开,断掉的锁链就在地上,还在冒着烟。
徐冲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他派人去临近还开张的店铺借来了灯笼,这会儿一群人各自抽出短刀。徐冲打着灯笼走第一个,沈括紧跟其后,其余人则在更后面。
傀儡棚戏台下面的桌椅翻到不少,他们刚才看完傀儡戏离开时,还不是这样。似乎什么强大的力量没有走通道,而是自己在观众席里开出一条路一直到了台上。台上的场景也已经东倒西歪。
众人上了戏台,却见幕布被撕掉一大块,那个蛮横的东西直接从这里钻进后台了。
徐冲小心翼翼从幕布破洞里伸进灯笼,后面是仓库。一只只装傀儡的木架排列在那里。
他猛抬手止住背后人讲话,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确定幕布后面周而复始的声音只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滚,用刀慢慢撩开幕布,这才钻进去。
手无寸铁的沈括第二个进去。从各种迹象看,什么东西引他们到了这里,然后消失了,这里并没有后门,它似乎也没有自行开出一条路来。
木精班后台供着的祖师爷鲁班木像,正倒在地上滚动着,看来他老人家也因为挡路被推倒了,时间应该不久。沈括暗忖:帽妖理应是轻飘之物,竟然还有这样强横的力量?
木架上大部分傀儡都坐在那里,如同传言,都蒙着眼睛,每一个木架上贴着纸,上面写着名字,显然这些傀儡是不能乱放的是有属于自己座位的。木架前还有香案,看来每次演出结束,这些木头人还要接受班主和演员的香火供奉。但是最前方最大的那排架子却空着,前面的香案也倒在地上。众人走过去,可以看到木架上标示的名字,正是刚才看的《乱佞群雄转》中的那几位:英布、侯景、安禄山……
“帽妖把它们带走了?”一名唤作颜秀的禁军失声道。
“休要胡言……”徐冲道。
“徐节级,可曾记得那首谶诗?”
“谶诗?”
“祸斗的下一句便是:出鬼雄群妖元戎。”颜秀道。
“那又如何?”徐冲警觉起来。
“大人,当时不知道何意,现在看也许是指……”
“不要说了,你等将这里贴上封条守在这里,万万不要让消息走漏出去。我这便去找包大人。”
徐冲带着沈括匆匆离开,留下胆战心惊的弟兄们守在这可怕的傀儡棚。他当然知道,在开封闹市想要不走漏消息是绝无可能的。
明天天亮,这件事必然在京城炸锅。至于谶诗里那句出鬼雄群妖元戎,他一直不知该如何解,老包和文彦博那里似乎也有几种猜测,但是莫衷一是。现下,帽妖再现,这里少了的几个乱佞贼臣的木偶与谶诗第八句里的众鬼和群妖,到底会在百姓里产生何种关联,他不想乱猜。但是一定架不住东京市井里有的是人会编排。
返回路上,沈括一直沉默不语,思考刚才亲见的帽妖飞行轨迹。他曾经信心十足,猜到了帽妖飞行和操控原理。事实上,在将所有不可能排除后,只剩下唯一合理的答案:那是一种靠热气悬空靠细线牵引的东西,其每每出现在晦暗的时辰也大致符合隐藏细丝的猜想。
然而现在信心却被击的粉碎。这个世界上万物运行必遵循其道。所谓道,或有形或无形,却必可循、可验,可计算而又复验。这是怀丙给他的教诲。对他而言,复验是检验理论的真谛,而破解帽妖的最好办法,不仅仅是猜到原理,而是在包大人面前做出一个能同样运行的复制品。
然而现在回想起那帽妖,却似无迹可寻,无可计算,更遑论复验和复制了。然而怀丙也说了,道未必有形。或许其内在的机理只是自己没有看到?
“徐节级,我不去见包大人了。”马上沈括突然说话,“明日也告个假,我要去见一个人。军头司太远,来回枉费许多时间。”
“去见那买猪肉的和尚?”
“不错,现在只有他的智慧能解开这些谜团了,顺便也问问那社稷坛的事情。”
“你还忘却了一件事。”
“何事?”
“取印。哈哈哈……”徐超笑了起来,“我知你现在身上没钱,先拿着这些。”
他说着去过身上钱袋丢给沈括,沈括接住了这沉甸甸的铜钱。
“兄长自去办你的事,包龙图那边我替你告假,可是切记。包大人言:此事重大。那和尚毕竟不是官府的人,如今那些贼人混在汴京百姓里,也在打探消息。如何言讲不漏机密,其中轻重、分寸……兄长自留意吧。”
徐冲说着一鞭子打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