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青山脚下的乱石林边,忽地顿足拧过身子。
此刻南华子已追至相距六七丈上下,见他回身激愤之余正要挺剑上前。却见静阳子斜拈剑诀取作守势,口中喝叫道:“且慢动手!”
南华子竖眉怒目也自驻足,手底玉阳剑内劲激荡嗡鸣震颤,冷冷道:“奸贼!这些年老夫遍寻南北誓报血仇,今日你就算送还秘宝跪地求饶,也要问祖师爷传下的这口宝剑答不答应!”
静阳子昂首打个哈哈,笑道:“师哥你着实多虑了,小弟今朝敢公然现身就是要来清算旧账!”
此刻后面的冲虚子三人已各据方位持剑站定,柳少阳也一路轻功奔随赶到近前。他这时已将脸上遮掩行藏的泥灰抹得尽净,踏足走上两步见礼道:“十余年光阴荏苒流转,小子柳少阳前来拜见!四位前辈风采如故,当真可喜可贺!”
南华子瞧见是他神色稍缓,但仇敌当前非为叙旧之时,旋即点了点头以作示意。冲虚子和通玄子冷峻的面颊也现出些许暖意,微还一礼又盯向静阳子的所在。
倒是那洞灵子与柳少阳昔年颇为投缘,乍见跟来的是他不禁笑道:“好啊,许多年不见你这娃儿年纪可不小啦,一身武功瞧来也是高明得多了!柳兄弟你且在一旁瞧好,待我们师兄弟四人杀了这杂碎清理门户,小老儿非得同你觅地儿好好说道,再敞开肚皮喝他个不醉不归!”
静阳子觑着柳少阳居然也跟了来,嘴角微撇冷笑道:“好啊,今日春浓草长当真是了却宿仇之时,与我为难怀仇之人竟也都到得齐了。如此倒是免得日后再有缠斗瓜葛,过会儿便一起了账了吧!”
南华子等人见他落单竟而有恃无恐,人人脸色阴沉拔剑欲上,却都暗地里多少犯起疑来。洞灵子瞅他如此心性不耐,破口呸了一声:“你这贼道当真大言不惭!如今逃遁难脱被我等围住,转眼就要骨肉成泥。却兀自要逞口舌之快,难道还妄想能反弑我四人不成?”
静阳子的脸上露出诡笑之色,怪声道:“小弟这些年武功虽有长进,但以一敌四却是未免托大。只是正巧有些个朋友与几位师兄叙旧,这才将诸公引来此地!”
南华子闻言朝四隅一扫,寒声道:“就说你这贼厮怎敢在老夫面前现身,原来是在此约伏了其余帮手。纵然如此本座又有何惧,是些什么人不妨都出来了罢!”
他这厢话音落罢,乱石林里东侧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针如锥刺入耳中:“好一个‘又有何惧’,嵛山四剑这许多年了,本事长进多少尚未可知,但是这胡吹大气不自量力的本事,今日一见却依旧如故诶!”
南华子乍闻这声音响起神情一凛,身旁的冲虚子三人面色也变得甚是难看。柳少阳只觉这声音熟悉得紧,猛然间想起一人心底倏沉,忙自遁声觑望。
但见乱石林东侧里闪出数十人来,为首者着身黑衣戴着张镔铁假面,瘦高身形一双厉眸寒光摄人,正是自己谋面多遭的阴山鬼王。
再往阴山鬼王身旁那人打量,柳少阳霎时血往上涌钢牙暗咬。原来那人半边袖子空空荡荡面色狠戾,居然是昔年血债累累杀了叔父吕子通,而后渺然无踪的“铁手阎君”蒋瓛。
两人身后跟着的数十人个个身着黑衣,柳少阳抬眼之际略为扫过,又见自己识得的赤那、虎保、闵洪等人俱在其间,不禁怒忖道:“阴山派今日有备而来好手倾巢尽出,瞧样子就连蒋瓛那恶贼也已与阴山派沆瀣一气。嵛山四剑武功虽高却委实凶多吉少,我纵然撕破脸来拼得一死,也不能同这班魔邪苟全!”
南华子瞧了这等情状身子微微一颤,怒不可遏冲静阳子喝道:“想不到你这奸贼狼戾如此,竟然与蒙元的阴山派为伍!”
不待场中静阳子应声接口,阴山鬼王已走上前来冷哼一声道:“南华子道长这话可就说得差了!你昆嵛一脉当年受先皇恩泽与老夫也属昔日同僚,如此算起来你不也曾与我阴山派为伍么?只不过后来见势不妙背信弃义,才躲入昆嵛山做了缩头乌龟!”
南华子听了这话心下恨亘于膺,原来当年嵛山派与元廷过从甚密曾为蒙元征剿出力,得罪过不少天下豪杰,惹得江湖共愤声势消沉。掌门玄阳真人居山晚年悔恼,嵛山派门人无不以此为生平恨事。
如今阴山鬼王旧事重提,南华子念及昔年之事唯觉怒涌,忿声道:“额白脱里,我们昆嵛一脉当年上了你蒙元的恶当,与天下英雄为敌自引祸端身遭围攻。若不是迷途知返抽身退隐昆嵛山中,只怕江湖上如今已经没有嵛山派的名号了罢!”
阴山鬼王嘿然笑道:“道长不念旧义老夫可总还讲些情面,这些年里我阴山派可从没与你嵛山派有过为难罢!只是如今你带门人与那楚望南串通一气,要佐明室已非两不相助,本座总得问个明白才好!实话与你说了吧,这些年里我北元厉兵秣马整兵修戈,老夫也在江湖之上从中斡旋。如今关内武林已有不少帮派,都暗地里投在了我北元麾下以为内应!”
他说到此节蓦然朝柳少阳的所在盯来,眸中寒气森然摄人,一字一句玩味道:“柳门主,这其中就有你们五行门,老夫这话讲的可不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