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施洗约翰(1 / 2)

教堂里面稍显昏暗,却更显古典气息。

大门上方,对面墙壁高处的彩色玻璃窗户大而透亮。位置很高,不由让人仰头观望。玻璃的颜色浸染上方的空气。头顶的空间被色彩切割,变成了一道笔直的彩虹,从两个窗户间穿过。

丽丽踮起脚尖,高高举起右手,四根手指染上闪亮鲜艳的蓝红黄,就像发光的的皮肤彩绘,颜料里掺了细碎的阳光。

教堂的一切都是木头材质,墙壁是漂亮的酒红色,表面打了新蜡。黄色的地板反射着头顶的阳光,变成诱人的金色。

四根红木柱子支撑着一圈二层阁楼。十几排黄木连排的座位都朝着一个方向弯曲,好像一排排虔诚祷告的信徒。

不论是二楼的围栏,还是一楼能容下一百人的长椅,还是红木高烛台和由上而下的彩色阳光,无不冲着同一个方向——教堂尽头的神父讲台。

就像朝圣者跪拜而远眺着圣地耶路撒冷。

所有的色彩宛如河流一般,汇聚到了一处,一直流向大海。

讲台上,一本闪亮鎏金书脊,深色皮革书封的厚重圣经在上面展开。

圣经的字样是用烙铁烙在书皮上的。整本书散发着古朴庄重的气息。

也许是常年小偷小摸的生活,养成的“职业习惯”。乱发和眼睛很快被两米高的烛台吸引。

红木的烛台像三叉戟一样插在教堂里所有阳光不可及的角落。三根白色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放置蜡烛的银色底座已经完全被蜡油包裹。一层层的蜡油,把底座包裹像白洋葱一样。随着新蜡烛的融化,再覆盖以前的老蜡——这是永远在被使用的证明。

乱发围着高烛台转了一圈,和眼镜使了个眼色。他们当然不会当着神父的面把烛台直接搬走,只是想试试这玩意多重。

烧伤痕迹的小手反手握住烛台,闷声一提,烛台纹丝不动。

神父在他们身后笑了一声。

并不是嘲笑,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

“它们是固定在地板上的。”

呼噜了一把眼镜的脑袋。

“毕竟谁也不想它倒下去引起火灾,对不对?”

眼镜怯生生地抬头,看着这个个子极高的神父,在他的眼里,神父脑袋简直是在云端,宛如巨人。

“很高兴你们对神的居所感兴趣。”

说着,神父的眼镜眯成一条缝,浅浅一笑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手指点了点阳光下的圣经。

“除了那个,孩子们。那是拉丁文手抄本,如果它丢掉了,我恐怕就没有脸面再直视上帝了。”

不论是烛台,还是圣经,丽丽似乎都不感兴趣。

女孩优雅的站在光芒的一侧,在一个较为昏暗的墙壁前驻足,仰着脖子,踮着脚尖看着一副油画。

“施洗约翰。”

神父悄悄来到丽丽身后,带有温度的手掌按在了丽丽的肩膀。和丽丽一起抬头欣赏着阴影下的油画。

画中的耶稣一袭白衣站在河边,赤裸的约翰为其洗礼。并不是画中名为约翰青年在为耶稣洗礼,所以得名——施洗约翰。

施洗约翰是青年本身的名字,画中为神沐浴的人的名字就叫施洗约翰。

这是一系列的画作,文艺复兴时期,很多名望显赫的画家都曾作过施洗约翰图。

刚过十岁生日的丽丽当然不会对画作有太深的涉猎。吸引丽丽的并不是画中的主题,而是画作本身。

赤裸的约翰,肌肉的线条宛如大师雕刻家手里的石膏,似乎只是看着就能感知到他肌肉的柔软和诱人的香味。神沾湿白衣下,肌肤的纹理和线条若隐若现。衣服像鱼皮一样粘在神光洁的肌肤上,却也因为身体的动作形成了恰到好处的褶皱,好像就连衣服下的气泡都是那么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画里的人物便会行动起来。整幅画作,以一种狩猎者潜伏的姿态蛰伏在画中。就好像一只即将伸过来的大手,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喜欢吗?”

如果不是神父的话语,丽丽几乎要被画作吸进去。

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爬上肩膀的神父的手。

“哦!这副画,这幅画太棒了。”

丽丽往前走了一步,肩上的手自然落了下去。

神父笑着,也注视起这副油画,微微抬头欣赏着。

“谢谢你,很高兴你喜欢。”

丽丽显得很惊讶,猛地回头,看向神父。

“这是你画的!”

虽然对油画独道的欣赏眼光还不是丽丽所能拥有的特质,但是对于美的启蒙还是有的。身为庄园主千金,对于音乐和绘画的启蒙在很小时候就开始。并不是必须要接受的课程,而是她本身的生活中就会潜移默化地接受熏陶。

哪怕是自己的寝室,也是常年挂着一个**的仕女的油画。手捧白色釉质的陶瓷水壶,默默注视着丽丽的一举一动。

但是,如果那些凡人画作只是以人类之手,极力留住世界消失的一瞬息;那么眼前的这幅画就是把世界关在了画布里。

画上的一切以一种即将行动的姿态蹲伏着,好像时间的运动也留在了上面。那些肌肉白衣,阳光水滴好像就是此刻的事物。甚至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东西已然不是一幅画,而是一扇窗户,窗外的河水中,两个男人正在沐浴,在约旦河畔,在神界的阳光下。

丽丽脱口而出。

“这幅画被挂在这里实在是太浪费了,西格神父。”

看着画的西格神父抬起眉毛,笑容不再隐藏,好像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

“它应该被挂耶路撒冷的教堂,或是梵蒂冈。最起码也应该收藏在某个皇室贵族的收藏画展里。绝不应该挂在这里,这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丽丽就是心直口快,就是夸奖别人也是毫不保留。

神父的表情慢慢变成了一种释怀,笑容熄灭,却也是意味深长。

长舒一口气。

并不是叹息,而是一种坦然的感觉。

神父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平稳呼吸。刚才的夸奖使得神父心跳加速。

“过奖了,丽丽。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丽丽的眼睛还是离不开画作,疑惑地挑一下眉。

“你知道我的名字?”

神父缓缓说。

“是的,丽丽。镇上的孩子的名字我都知道。”

“包括西西弗斯庄园的那两个?”

西西弗斯庄园,镇上的人避之不及,很多人不知晓约翰和玛丽的名字,也不关心。

“男孩叫约翰,女孩叫玛丽,和庄园的名字一样,都姓西西弗斯。”

“原来叫约翰啊。”丽丽重复着,“你说没办法的事?什么没办法?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一只宽厚的手放在了丽丽头顶。

年轻的丽丽女士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温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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