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烦了一阵无语,好奇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文安认真的道:“不管哪路神仙都要拜一拜”。
“行吧……”。
离开小庙刚要上马,小玖和左丘等人却道:“爷稍等,小的们也拜一拜”。
烦了好奇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拜?”。
众人正色道:“爷都亲自祭拜,必是灵验的神仙……”。
烦了眨眨眼,“去吧……”。
“郎君”,文安小声道:“你在担心公主?”。
烦了点点头,他确实担心阿依,担心她被人害,也担心她会害人。
人是会变得,纯洁善良的女子也会变成心狠手辣的政客,不是她们想那样,是所处的位置和经历一步步逼迫她们变成那样。
身处那个位置,就只能去铲除异己,或者被异己铲除,可这两种结果他都不想看到。
他很想去找阿依,就像从前那样让她做自己的小女人,可惜不行,他得先解决论坎力。
七月二十二,一行人抵达龙支关。
帅旗迎风展开,身披御赐铁甲策马进入大营,一路去往中军,军卒高声呼喊。
“大帅!”。
“大帅!”。
“大帅!”。
这座营地中有安西军,也只有安西军。
高坐于正位,众将躬身行礼,“大帅!”。
烦了依次巡视,阿墨,胡子,朱勇,鲁豹,李佑,陈光洽,吴秀林,刘婆子……没有一个生面孔。
“都是自家人,不需诸多礼数,坐!”。
众人皆相视一笑,齐齐就坐。
“士卒军械可齐备?”。
“大帅,两万正兵,马步军各半,铠甲兵器皆已齐备!”。
“军辎粮草如何?”。
“存铠甲五千领,长槊七千条,弓五千,箭十一万壶,棉衣战袍两万套,战靴四万双,粟米十万石,豆六万,牛三千,驴骡四千,羊万余,毛毯八千条,斗篷万两千,盐……”。
烦了眯着眼睛默默计算,两万正兵,两万余匹战马,辅兵,工匠,民夫杂役以及郎中文吏等近六千,光吃饭每天就要消耗粮秣两千多石,还有衣服,鞋子,帐篷,军械等等,每一种都很重要。战事一开,各种物资的损失和浪费不可避免,需要仔细储存调度。
“给牛僧孺和钱徽行文,加紧调运,上冻之前存够数目,若是短了,老子饶不了他们!”。
“自即日起,阿墨任中军副帅,刘平佐之,大小事务,皆听调遣!”。
“李佑任前军主将,掌步军五千,吴秀林任后军主将,掌正兵一千,辅兵杂役皆归调遣”。
“胡子朱勇掌左右军兵马,各领步军四千,马军一千”。
“光洽掌中军步军,鲁豹掌马军与斥候”。
“军中补了新人,加紧操练,熟悉我安西阵法,佐使多加安抚,自今日起,军饷翻倍,所有士卒,每餐见肉,去吧!”。
“遵大帅令!”,众将各领印信退去。
鲁豹没动。待帐内人少,低声问道:“哥,斥候如何布置?”。
烦了道:“遮蔽三十里,不需太紧,过两天你挑些机灵的,去南谷探一探”。
鲁豹没问为什么,只是郑重点头道:“明白了!”。
这块区域叫河湟谷地,却是三山夹两谷,北边的大河谷是沿湟水的湟水谷地,中间是拉脊山,山南还有一条狭窄的河谷叫河水谷地(黄河)。
河水谷地向西,到拉脊山西端与赤岭交界,沿峡谷向北可通回湟水谷地,峡谷的北口距安人军不足百里,没错,就是湟水谷地最西端的安人军。
烦了脱去铠甲,去到帐外伸了个懒腰,大营内处处井然有序。
“文安,来!”。
文安在后帐掀开门帘,好奇的看着他。
烦了向她招手,“过来啊”。
文安踌躇去到近前,低声道:“郎君,有事?”。
“什么事都没有,我带你转转”。
“这……在营中不好……”。
烦了笑道:“在别的营里不好,在这里没有不好的事”,这是安西军的大营,从主帅到士卒到后营辅兵,全是一家的。
两人在营里溜达,左丘带了几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火头军在宰羊,几个老兵在打下手,见烦了走近,纷纷笑着打招呼。
“大帅,路上辛苦”。
“嗯”,烦了点点头。
掀开笸箩掰了块面饼,又拿起块咸菜吃着,“嗯,还是那个味儿,盐口足,脆生”。
老火头利落的剥着羊皮,咧嘴笑道:“队里这帮小子嘴巴刁,换人都吃不惯,我本想着年岁大就退了,又实在是推不过”。
“哎哎哎”,烦了指着羊皮叫道:“看着点儿,割破了!”。
那老火头自信道:“大帅放心,割不破,军头儿的皮袄就差这张皮子”。
完整羊皮剥下,抖搂着检查一下放到一边,又将羊开膛清洗,剁成大块上锅去煮,时间不长已有香气溢出。步卒散了操练,见大帅在此处,纷纷围拢过来见礼。
烦了发现一个壮汉,看看他服侍,好奇问道:“三斤,怎么又成队正了?这回是因为啥?”。
汉子叫周三,是张武的结拜兄弟,原武扬寨的步军队正,入安西军后跟人打赌,一口气吃了三斤面饼,从此得个诨号叫三斤。
这家伙豪爽义气,武艺也有,就是脾气暴躁,这些年上上下下,总是在队正和旅帅来回晃,盐井关之战后升到旅帅,如今却又成了队正。
周三斤叫道:“大帅,这回我可是真的冤,前些日子一个别军的火长骂咱安西军,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李佑将军就把我旅帅给撸了”。
烦了看向他身边的兄弟,“是这么回事?”。
旁边汉子笑道:“大帅,人家就酸溜溜的说了两句,这厮没轻没重的把人胳膊给打断了,还是李将军给求的情儿呢……”。
烦了瞪了周三斤一眼,“一辈子就是个队正的命!”。
人越聚越多,有武扬寨的,有淮西的,也有刚挑进来没多久的,围在周围看胆子大的老兵与大帅说笑,只是文安在一群糙汉中间有些扎眼,数次说要回去。
烦了将她拉到身侧,问众人道:“知道这是谁嘛?”。
众士卒避过目光不看文安,“大帅……说是谁就是谁……”。
烦了得意道:“这也是我婆娘”。
众人乱哄哄的行礼,“见过大娘子当面”。
文安并未羞怯,向众人略作回礼,“诸君辛苦”。
“不敢当大娘子的礼”,其实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不好说破而已,既然大帅主动说起,那就大娘子叫着吧。
烦了带着文安转了一大圈,向许多人介绍她,这种行为按贵族礼仪是很失礼的,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老子又不是贵族。
回到帅帐时已近黄昏,文安的脸在夕阳映照下格外的红,很多人向她行礼,叫她大娘子,这是将士们对她的认可。
“郎君,没想到我也能有此风光”。
烦了笑着问道:“风光?”。
文安道:“自然风光,除了平阳昭公主,我是第一个得军中将士敬重的皇家女”。
(平阳公主以军礼下葬,得谥号昭,堪称大唐第二奇女子,仅次于武娘子)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争脸”。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