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基本认知里,人,只有在保证自己能够生存的情况下,才会谈论道德,才会讲求贡献。
但是,眼前这一排明晃晃的墓碑,还有过道里尸骨未寒的普罗列夫,却彻底颠覆了中年男人对乌萨斯的现有认知。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却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遏制住了自己对食物的无尽渴望,甚至让剧烈无比的饥饿感都消沉了半分。
“都……散了吧。”男人有气无力地对身后的人群说道,“除了人以外,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接到命令的人潮,开始在风雪的消融下自觉退去,饥民中的有些人甚至已经泣不成声。
很多人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像是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夹着尾巴离开了拉耶日塔研究所;有的则朝面前的坟墓深深地鞠了一躬,嘴中念叨着教堂晨会时的祷告之词;更多的难民则自发组织了起来,他们在这一排坟墓的最右手边,挖出来一个刚好放得下人的深坑,并将普罗列夫所长的尸体放入其中,埋上泥土,最后立起一块儿相对平滑的石头,由研究所幸存的唯一一名研究员:丹妮娜小姐,用墨棒写下了墓碑的墓志铭。
“所长:列夫达维多维奇普罗列夫”
“175年1月,死于自杀。”
萨伏伊站在丹妮娜的身后,看着她跪在这方新墓之前,颤抖着手写下了上述的两行字词。
卡特斯伫立在后院中央,天空散发出的白光,铺洒在她肮脏破烂的薄棉衣上,惹得她寒颤不断。
霎那间,一种空虚和恍惚感油然而生。
萨伏伊来到那排墓地前,像是走马观花的游客,观望着墓碑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碑文。
“花生专家,经济作物部初级研究员:阿列克谢施坦琴科。175年9月,死于他的写字台。”
“图书管理员:海因茨维克托维奇。175年9月,死在他的被褥之中。”
“燕麦收藏负责人,粮食作物部初级研究员:莉莉娅罗蒂娜。175年9月,死在对种子仓库进行例行检查的路上。”
……
……
萨伏伊数了数,整个后院,加上今天新增的这一尊墓碑,一共有十二尊墓碑被紧凑地放置在院落的水泥墙边。
头顶薄雪的它们,像是栖息于此的鹤群。
守望着子孙后代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守望着自己毕其一生的信念和理想。
也守望着隐藏在那墓碑冷峻外观下的,一颗颗温暖而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