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斯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就是“饥饿军团”的其中一员：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像是一层黑色的蜘蛛网，这里破了一个洞，那里的棉花和布料又被揉成了一团。太阳穴旁的头发长到几乎和自己的胡须搅在了一起。他消瘦得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连两颊都深深地凹陷在了颧骨之下。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掩盖不住中年男子眼中的那团火焰，就和阶梯下的饥民们一样，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焚毁殆尽。

男人站在那尊失去双手与头部的人体雕像面前，咬牙切齿地望着黑压压的人群。

“各位！我们已经忍受了长达两个月的饥饿与寒冷！可面对这种境遇，西圣骏斯克的各位公爵大人们！他们又做了什么！？”

“我们在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他们却鼓动走私贩子，企图把我们身上最后的一点儿油水也吃干抹净！他们逼着我们和魔鬼交易，最后又把罪名强加给受害者！让我们成了贪婪！仇恨！狡诈！还有饥饿的牺牲品！”

男人讲到兴起之处，方才还苍白的脸蛋竟在激动情绪的煽动之下，逐渐红润起来。

“我的妻子！冻毙在寒风之中！我的儿子也因为莱塔尼亚人天杀的炮击，而死于非命，但那些本应该救助我们的人呢？在赋予他权力的人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这些可恶的封建贵族都是些肥头大耳的蛀虫！他们待在圣骏堡温暖舒适的庄园里！享受着从我们嘴里抠出来的民脂民膏！”

“对！！！”广场上，逐渐有人开始呼应起这位声情并茂的演讲者。而他接下来说的这席话，听上去简直就是“饥饿大军”重回人间后的成立宣言。

“各位！我想说！我们没有必要生活在饥馑之中！”

“我们没有必要生活在饥馑之中！而就在今天！今天早晨的此时此刻！就将是我们生命的转折点！”

“哗哗哗哗哗哗——”

男人脚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和掌声，此时的饥民们，早已被这套潸人泪下而又激情澎湃的说辞感动得涕泪横流，群情激愤，就连平日里相对内向的萨伏伊，也情不自禁地咬住了牙关，愈发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木棍。

“生命的转折……生命的转折！”决定殊死一搏的卡特斯和其他难民一样，一时间竟忘却了饥饿，忘却了寒冻，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直映射着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大字。

“废黜那些害群之马！把真正的‘瘟疫’从我们的城市中赶出去！去吧！去拉耶日塔（haдeждa研究所！既然恶人们不给活路，那我们就自己动手，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哗啦哗啦——”

男人用力将拳头挥向半空，而躁动起来的人群也顺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臂，振臂高呼起来，刹那间，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广场上空，攒动着各式各样，用以进行暴动的“武器”：木棍，石头，农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萨伏伊惊讶于这股神奇的力量，在来这里之前，她和其他人一样，永远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脑袋里想的永远只有食物和取暖。可当听了这场动人心魄的演讲后，病怏怏的人群却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时之间，这种力量甚至压过了绞痛不已的空腹感，真正激活了这支饥饿军团中的每一只“蝗虫”——那是封建贵族们用来形容他们的词语。

男人使语言披盔戴甲，并让语言替自己上阵杀敌。

而现在，仇恨的怒火已经被点燃，四处迸裂的火花还顺着饥民们的步伐，涌向了位于城市西部的拉耶日塔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