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哪怕早已远离了那块儿是非之地,萨伏伊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从童年与现实交织而成的悲惨画像中苏醒回来。
用力啃食树皮的小萨伏伊,和方才那个奄奄一息,撕咬树干的难民,两者的影子在卡特斯的脑海中来回闪烁,直到这对毫无关联的剪影被彻底融合在一起,夹杂着徐徐飘来的小雪和寒风,惊得萨伏伊一阵寒颤。
刺骨的寒冷,让萨伏伊从无穷无尽的幻想中惊醒过来。
可方才见到过的这些险恶现实,却又让她无意间想起了村里老一辈人常说的一句话。
“如果村里有人开始啃树皮吃了,那咱们就离饿死人的世道不远了。”
不经意间,浑身哆嗦的萨伏伊已经来到了那条河沟处。
河沟的河床笔直如尺,青黄色的桥梁横跨于河流两岸之间,铜色的桥梁把手上印着一些精巧别致的花纹,桥墩处还“长”着一座大理石吊灯,这一点睛之笔,让本就质朴无华的桥梁在小雪天气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朴素和典雅。
但再美的事物,也有它美中不足之处。
河流两岸的绿地草坪早已不如往日那般郁郁葱葱,只剩下灰不溜湫的泥团儿,填充着光秃秃的河岸,除此之外,几根儿排水管口也突兀地从两岸的泥堆里“探出头来”,而铁锈遍布的排污管道,以及毫无生气的低温冻土,变成了这副桥梁美图的败笔之处。
看得出来,在很久以前,这条河沟曾经被附近的几大工厂用作污水的排放堆积处,但随着城区工业的不断升级和转移,以及河流在秋冬季节的逐渐干涸,这套排污管道系统也最终被人们遗弃至此,与河流上的桥梁一起,成了西圣骏斯克旧工业时代的往昔泡影。
站在河边的卡特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着把自己从恐惧中拉回到现实。
毕竟,现在还不是向恐惧低头的时候。
“沙啦——”
萨伏伊双手用力抓住桥墩,颤颤巍巍地坐在河岸的泥土上,并试图从坡度较缓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梭向河床。
这一系列借力、用力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时间和体力,萨伏伊轻而易举地下到了土地皲裂、满是淤泥、圆石和水坑的河床地带。换作是春夏两季,这里的流水可以深到浮起一艘木筏,但在缺水少粮,特别又是处在秋冬之交的围城时期,河里就只剩下了一两洼不大不小的水坑。
而今天,这些并不起眼的水洼,就成了萨伏伊重点搜寻的对象。
萨伏伊是猎户出生,对一些生物的繁殖、居住习性了如指掌。就比如她今天要搜寻的“乌萨斯鲤鱼”。这些耐寒性较强的淡水鱼即使是在平均温度低于十度的水域中也能正常排卵,它们产下的鱼卵也能忍受住低温,并且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孵化成幼鱼,但幼鱼能在低温水域中存活多久,这就完全取决于运气因素了。
身为猎手的卡特斯早早地注意到了这条无人问津的河道,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乌萨斯鲤鱼排卵的时间。
“九月上旬下卵,温度正常的话,下旬就能出鱼……”
现在已经是十月上旬了,可萨伏伊知道,有些鲤鱼还是会选择在上一个月的中旬产卵。即使城内河流里的鱼早已被捕捞得干干净净的了,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依旧选择碰碰运气。
万一呢?万一就找到些漏网之鱼了呢?即使都是些极不干净且净是鱼刺的死鱼,也能稍微填一填一家三姊妹的肚皮啊。
于是乎,带着试一试的想法,被饥饿所困的萨伏伊半蹲在地,开始用双手摸索起面前那一滩恶臭腐朽的泥潭。
“咣当——咣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