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秋(十)(2 / 2)

不知道是这场秋雨的原因,还是被刚刚呼啸驶来的救护车给彻底激醒。

萨伏伊猛地坐起身来。

“原来……我睡在大街上……”

每天都要来巴达耶夫粮仓领取救济粮的萨伏伊对这条坑坑洼洼的公路可再熟悉不过了。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它的末端,你就能走到粮仓的开阔地上,那里通常都会有大排长龙的难民,至少在粮仓被炸毁前的刚刚,粮仓还依旧还是那个模样。而熟能生巧的她,现在蒙上眼睛都能倒立着穿过这条路的尽头。

只不过,今天的街道和以往“略微不同”。

因为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铺满了白布。

而在白布之下,则安静地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有的白布洁净无比,被它完全覆盖其中的某个无辜难民肯定是死在了炮弹的巨大冲击力之下。

而另外一些白布则被尸体渗出的鲜血染红,萨伏伊就傻傻地坐在原地,看着那些白布上的“血花”一朵又一朵地骤然开放,在源源不断的雨水的作用下浸透开来。

有点像——冻牛肉片。

这真的就是卡特斯的第一反应。

其实,若要真的追根溯源的话,这倒也不是什么倒扣功德的“地狱笑话”。

要知道,在真正的“饿人”眼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可以被看做是能吃的东西。

萨伏伊放眼看去,可街道两边人行道上的白布却一眼望不到边,这些死去的人就静静地躺在雨中,任偶尔经过的秋风撩起布料的一角,或急驰而过的救援车辆激起阵阵泥浆,洒落其上。

这些可伶人的灵魂,也将会和不远处已经不再燃烧的巴达耶夫粮仓的残骸一样,随着寥寥升起的几股浓烟,飞向没有饥荒,没有寒冷的美丽天堂。

那她为什么能在刚刚的爆炸中幸免于难?

萨伏伊并不知道,她只能把方才的逃出生天归功于自己的惊人时运。

“呀——”

“……”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卡特斯朝着这声惊叹看去。

那是一名不比自己大多少岁的护士,她穿着蓬松的白大褂,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透过黑色棉帽的洞口暴露在外,那护士正半蹲在一张离自己不远的“白布”旁边,一边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自己,一边则机械式地系开尸体衣服上的纽扣,搜寻着“白布”口袋里的余粮和粮券,在收集完毕以后,她会把这些口粮及票券上交救济委员会——这两样从死人身上留下来的东西,也许能够救活其他饥肠辘辘的难民。

而坐在原地的萨伏伊,就好似这条“白布走廊”中的一个巨大黑洞,将护士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了。

见到死尸之中还有活着的幸运儿,护士赶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带着零零散散的“战利品”,小跑着来到萨伏伊面前。

“你……没事吧?”

“……”

神情恍惚的萨伏伊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还处在迷糊状态下的她依旧两眼无光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嗯?难道是被炮弹炸聋了?”护士小声嘀咕着,随后便伸出右手,在萨伏伊的眼前来回招摇,并提高声调吼道:“喂!你人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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