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来的米两筐不一样,一筐是大米,一筐是糯米。
碾完之后,宗亲伯还各留了半撮箕给陈元桥,所以陈元桥也没好意思收他碾米的钱。
“这马上过年了,你伯母说小孩都喜欢吃黄粿,现在赶紧先做一点,这糯米呀就蒸点年糕,我多做这么多到时候年夜饭弄些汤圆吃……”
他喜欢和人聊天,碾米时他拉着嗓子和陈元桥聊,机器履带转动的嗡嗡声盖过他的话,陈元桥听着费劲,就站到他边上去聊,一来二去聊着,老头一高兴就给他送了米。
村里田地收成大家都是明眼看着,家里能吃到多少饭邻里也清楚,有富余的宗亲是乐意匀些出来接济那些粮食收成不够的宗亲族人。
陈元桥兄弟姐妹多,现在都是大家子一起,老大哥走了,老爹年纪大干不了什么重活,家里其他的几个做事都互相“谦让”,谁都怕自己做得太多占得太少,以至于他们这一支就一直没能过得上好日子。
孙玉梅常常骂祖宗坟头埋错了,搞得他们这一支不得福,生出各个子孙懒不成器还互不团结。
陈元桥倒是想能兄弟合力做好,可老二嗜赌好吃,老五又成天游手好闲,家里六个兄弟姐妹里能指望上的这两个都指望不上,能怎么做得好?
碾完米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融雪在泥面结了冰块,每天的霜降让融雪又在屋舍下挂起长长的冰柱子,太阳一出来,冰柱子跟着融化,偶尔从屋檐掉落下来,一不小心还容易砸到人头上。
陈元桥用布袋兜着两小袋米往家里走,路上碰到几个村民彼此偶尔招呼一下,临到门口碰到之前负责水电站的黄明日。
黄明日瞧到他怀里抱着的米袋,眼色浮出几丝谄笑,别有深意的问道,“这是刚碾完米回家呢?”
陈元桥脑子迟钝,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点头回道,“是啊,这天气冷,没事在站里也呆不住了。”
“那是,落雪升温融雪降,这时候还是躲家里烤火舒爽一点……”说着,黄明日搓搓手背,指头还有抽烟的黄印,他缩着脖子道,“呵,我正从阿民家出来呢。”
陈元桥点头哦哦回了几句,两人边错身各自走开了。
黄明日不时回头看着陈元桥的背影,嘴边吐了句脏话骂道,“还当你是老实包,这不也在当只老鼠嘛。”他笃定认为陈元桥手上的米就是趁着碾米时偷着来的。
“啊嘁——”
刚走到家门口的陈元桥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时觉得耳朵反而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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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后,在孙玉梅的催促下,陈元桥把赊账的本子拿出来,零零碎碎算出了赊账村民的大概账目,也随口念了几个欠账的人名。
正在大厅拿着一堆木柴在劈的陈继生凑了一句道,“这些人要么放年后吧,我看他们家里也挺困难的。”
“你是菩萨心肠可怜别人,自己家的事都还没操心完呢!”孙玉梅嘀咕了一句,账目她是看不懂,但这几人她都认识,家里确实比较困难……权衡了一下,她没有支持也没有提出反对。
在桌上嘀嘀咕咕理了很久的账,陈元桥瞧到大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是从外婆家回来的陈元梅,她手里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那瘪着嘴,过完年她也十五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