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不可察的细微变化，常青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简单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然后便回身对着牛芳主动探询：“婉瑜曾经工作过的这间书室，在她以后、云晓以前，还有其他员工待过么？”

“没有。这些年，我甚至都未曾，让其他人进过这间工作室。里面婉瑜留下过的所有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难怪……”

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常青倒没有再说出声来，起初他也很好奇，为什么纳兰云晓竟会得见到多年以前，何婉瑜工作时候留下的笔记册。但如今竟然被牛芳一人保存得那样完好，也就不稀奇了。

“这里这么乱，我看还是等我先——”

“不用了，我来收拾吧，婉瑜的东西我都知道，她平时爱怎么整理东西，我也再了解不过了。所以还是让我来吧。芳姐，你去忙你的，我在这儿、单独待一会儿就走。”

就当牛芳刚欲迈开步伐，向房间里面走去，嘴上的话语也尚还只说到一半时，常青已经率先一步越过她，跨进了这间陈旧的工作室里面，并同时间抬起手来，一副似乎有意拦住牛芳阻止她的意思。

“你想要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

牛芳有些粗犷的眉头轻微皱起，圆润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好奇和诧异，旋即她似是确认着补问。

而瞧得常青肃然点头，她却并没有就此妥协和答应，反而双目微微眯起，眼神上下打量了常青一番，最后视线凝落在常青那清秀的熟悉面容上。

“诶、常青，我觉得你该不会是，想要在这儿找寻什么东西，并试图带走它吧？”

这略带着几分锐利的、柔中带刚的话语乍一落下，常青本还淡然的眼神，便开始有些波动起来。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只是些许迟疑了一下，便同样戏笑着回答：“那芳姐觉得，这儿是有什么东西，可值得让我想要带走的呢？”

“你这家伙，即便是这么些年过去了，说话却还是听着那么让人刺耳……”

唇角微弯，牛芳仅仅平淡地释然一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常青那故意想要针锋相对的话语，而有所触动。想来她也极为清楚后者的性子，在看出了他并不愿意多说后，所以也就懒得在这上面与他多费口舌。

“行吧，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吧，我的确也没太多闲工夫招待你，这会儿毕竟还是我的上班时间。等晚上吧，常大老师，你今晚有空么？”

常青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有吧、怎么？”

“好歹请我去外面吃一顿呗，你看你都成了重点大学的老师了，工资肯定不菲吧？”

牛芳语气幽幽地说完，之后便径直懒散地靠在了房间的门沿上，看她这模样，哪里有在和常青商量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如果你要是不答应，姐就不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的强势要挟。

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常青眼角微跳地瞅着牛芳，心中显得有些无奈。

他倒不是因为实在吝啬那点钱，而是牛芳每一次和自己商量事情，便永远是那么一副不容被拒绝的挟持模样。这一点别说是和她相识多年的常青，恐怕就是随便一个陌生人于此，都很难接受。

“没问题，那晚上见吧，拜。”

心中的各种无语想法，常青自然没有明白地讲出口来。在快步来到了一张灰色旧沙发上坐下后，他便转身开始远远盯着牛芳，明显是在示意她现在可以离开了。

鼻尖发出一道轻哼，牛芳抖了抖颇为发福的身子，眼角余光斜瞥了常青一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一笑，微不可察地轻点了点头，就转身沿着走廊快步离去。

常青倒是被牛芳的这般干脆直接，弄得有些微微觉得尴尬和抱歉起来。不过当他挪转回身去，重新审视起这间、原本应该被牛芳收拾整理得极为干净整洁，此刻却变得凌乱不堪模样的陈旧工作室时，眼中却又弥漫上了，和牛芳一样充满着的愤懑之色。

“纳兰云晓这小子，竟然敢把婉瑜曾经工作过的房间弄得这么乱，真是欠揍啊……”

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哭笑不得语气的喃喃声，自常青蠕动的唇角传出，最后轻轻飘散淡去。而他也跟着站立起身来，脚步绕过地上的杂乱，缓缓走至窗边，最后回身望向窗前的写字桌。

视线之中，思绪沉入绵长的回忆，而常青的眼前，似乎也开始淡淡变得模糊起来，水雾弥漫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纤细倩影，竟出现在了桌前，挺直柳腰，埋首认真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