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上没几步,丁暖就立刻察觉到这个计划里存在着巨大疏漏——诚然,身边有个人在黑夜里能看见真是太方便了,她被宋诚挚牵着,路从未走得如此顺畅。城市废墟里构造复杂,各种建筑残骸遍布,它们从前为生活提供了许多沉默不言的便利,现在又默默的通过围追堵截的方式收了回来,想想还挺讽刺的。不过就算这样,能看见也并非就意味着能保证安全,这里死角繁多,习惯性依赖视力只会把自己更加暴露在危险中。
所以尽管宋诚挚已经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了,但一来夜晚的光线还是很暗,偌大的月亮圆不隆咚十分呆板就那么干挂着,递过来的一点儿光茫带着说不出的有气无力,更显得整个世界都无比死气沉沉。再说视野遮挡也过于多了,她眯着眼睛,脑袋几乎转成了拨浪鼓,又要顾着看路,又要绞尽脑汁搭话,还得提心吊胆哪里有未知的危险……简直把自己忙活成了一锅粥。
“暖姐……”
她刚张口,兜头又是熟悉的流程,被直接捂了嘴薅走。不过也算熟能生巧,再加上她脑子转得快,耳朵还没听到那骇人的粗喘声,脚步已然跟上了节奏。
深夜里在怪兽口下奔劳本质就是一场无序行走,宋诚挚这会儿有了主心骨,根本没思考过目的地问题。再说尽管她一向自觉自己方位感还可以,这一通乱转之后也整个难分东西南北——就是走,有路就走,按照往走兽少的地方走这一中心思想拼了命前行。
很快的,两个人就在无言中默契的培养了另一套交流规则——反正只要还有正常的意识,能有来有往的反馈,就不会发生所谓的“转化”吧。她们就状似幼稚的在黑暗中你拉我袖子,我掰扯你手指,为对方比划了个大略方向,居然大差不差的跌跌撞撞溜出不知道有多远。
路走得久了,宋诚挚的脚酸了又酸,已经走到几近麻木,脑袋胀胀地,终于一个偶然间的抬头让她开始琢磨天不会亮这个事儿大概八成好像是真的——即便没有确切的时间做度量,可天上那轮硕大的圆月几乎来了个18度大挪移,周遭的光线仍察觉不出丝毫变化——现在想想,从前哪见过那么大的月亮,那怕不是被层层雾霭遮蔽后的太阳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这种际遇与她到底是嘴欠的惩罚,还是命运对她和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可不管怎么看,现在的她都只是个弱小的普通人类,即便比别人来说能些微看到些东西,又能对这样的世界做些什么?
真是叫人沮丧人家穿越她也穿越,人家都美男环绕,异能觉醒,不是征服爱情就是站在世界之巅,而她……
此刻的她脑子越发木,早忘了什么保持交流。任凭丁暖扯着,咬紧牙关只靠着一股不能拖后腿的劲驱动自己前进。脑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也并没有去认真的想答案,只是借着不断的向自己发问在保持清醒而已。
察觉到好像是停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不大回得过来神,就听有人在耳边小声问:“感觉怎么样?会疼么?”
疼?她木木感受了下,脚是疼的,但又本能不想拖慢进度,于是摇了摇头。
这边丁暖本来想的是已经走了相当的距离,差不多了可以停下来了,来问问她周围的环境,好判断下能不能打开火炬。却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已经不能够做出回应,不由得心下一惊——是自己疏忽了,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原本也没预计能在黑暗中撑多久,只是没想到已在强弩之末的自己还能勉力支撑,对方竟孱弱到这个地步……
这种无边的黑暗里身边的人也是随时会变身的定时炸弹,丁暖没有片刻犹豫,就势迅速一只手紧紧钳住宋诚挚瘦弱的手腕,另一只胳膊直截了当扼在对方颈间,准备随时将人制住。同时脚下试探着把碰到的随便什么用力往远处踢出,用以制造迷惑方位的声响。
“有……有有……有危险?”
这一套动作倒成功把宋诚挚的注意力给强行扯了回来,她陡然被勒得难以呼吸,一时还不能进入状况,只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又要被薅起来就跑,紧张的声音甫一发出就迅速被自己的理智一把捏住,越说下去声气越弱,只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
入眼处四围空寂的很,可能从前是个公园,大约还能看出残破的观景喷泉那参差的水泥废料豁牙露齿的支棱着,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半塌下来,压在一堆可能也是从前的游乐设施上,大而无用,衰败都衰的荒芜至极,看得人心又空又慌。不过细瞧下去实在看不出什么走兽的踪影。
听她还能说话,丁暖长舒了口气,投出去的声响也没有什么回应,便松手将人放下,摸出腰间的火炬。借着微光先观察了下环境,回过头才看到宋诚挚脸上遍布着的憔悴与疲惫。
“你很累?刚问你怎么不说话呢?”
宋诚挚摆摆手,人都站不大稳当了,还习惯性嘴硬:“我没事,我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