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泽洋,每天承受着她奶奶越来越怪的脾气,任由她骂都绝不顶嘴。
“离开两年的父亲,只有依靠书信来维持亲情和爱的父亲,远在他乡触不可及的父亲,多么希望你能回来陪我,至少,让我心里感到温暖。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你始终都是我的父亲,我会原谅你。我不会嫌弃你曾经犯过什么错,我不会觉得这是我一生的耻辱。你离开这么久,我终于发现,没有什么,比你在,更让我觉得幸福。”
这是沈泽洋写的个人日记,后来我用另一个qq,发现没有这篇日志。原来,他是那么信任简明静,那份信任远远超过史麦儿。
“史麦儿……你回来了。”沈泽洋有些不自然地跟我打招呼。
“嗯……”
时隔两年,再次见面,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史努比永远也回不去了。
*
云城中心卫生院里,奶奶打着点滴,枯瘦如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让人觉得空洞,绝望。
我一进来,奶奶就撑着身子,把手伸向床头的柜子,“小麦啊,这里有牛奶和香蕉,饿坏了吧?”
幺婶和大姑连忙扶住奶奶,我哽咽着:“嗯嗯,小麦饿了,要吃香蕉和牛奶。”
我边吃香蕉边喝牛奶,一口气吃了三根。我知道,没有什么比我能吃能喝更能逗她开心。边吃边说一些在学校里的趣事,还有我九月份就要参加化学竞赛了,竞赛可以保送读大学。奶奶一直乐乐呵呵,眼睛笑得都睁不开了。
奶奶长期卧床,需要用湿毛巾擦拭身体,不然会长褥疮。我出去打了热水,兑温一点,用手尝试温度,大姑交代了要稍微烫一点。我拧好毛巾,小心翼翼地擦,人老了,皮肤已经松动,就像婴儿的皮肤一样软,上面还有老年斑。
幺婶和大姑帮着奶奶翻身,原来奶奶已经这么弱,连自己翻身让我擦背都做不到。她是把我拉扯大的奶奶,小时候她给我洗澡,现在我长大了,她成了孩子。
晚上,吃过盒饭,叔叔婶婶郑重地对我说:“小麦,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我们必须提前告诉你。”
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我大概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平静地接受了第三个消息。
奶奶时日无多了。
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她把吃的留给儿女,自己吃树皮、吃白泥、吃草根。到了该享福的晚年,直肠癌即将夺走她的生命。
其实,现在的奶奶很痛很痛,只要不输止痛药,就痛得生不如死。她的生命,只要一离开药就会终结。这么久以来,奶奶的医药费都是由幺叔承担,但他说,是他母亲,该治就得治。但现在,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弱,病痛侵蚀着奶奶的身体。
在深圳的大医院里,奶奶自己拔掉针头,想了结了自己。最后抢救过来,她只说她想回云城,想见我。
云城有一个说法,人如果在死的时候回到他出生那个地方,就了无遗憾了。
所以,奶奶要回云城,回到这个生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