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了。
------------
我和安鑫的看望妈妈计划也在执行中,探望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我对着点点一遍遍练“台词”,想好我要说的话,我决定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把一切都闷在心里,以为她会懂。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夏欣走了,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就在我要去看她的一周前。
那天,两名警·察特地来我家,带来传真的书面文件,需要由我过目签字。白纸黑字,我确定以及肯定,那个法医鉴定死亡的女人,正是我的妈妈。
一块千斤顶压在我的心头,痛到不能呼吸,收拾情绪,我很镇定地说:“这个人不是我的妈妈,她才没有这么老,也没有这么丑,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女人。”不带任何情绪,就像诉说一件与我毫不相干的事。
蓝雪晴站起身来,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我慢慢跟她说。”
一丝丝腥甜的气息在我喉咙里涌动着,我刚想开口叫蓝雪晴出去,一阵恶心,滚烫的血液从我口腔中喷射出来,落在我的衣服上,滴在地上……
炎炎夏日,我却只能感受到蚀骨的寒冷,从心脏破开,渗入血管,弥漫全身,此时的我就像一具死尸,不能动也不能哭。
一个怀抱,我下意识地抱紧,却还是感受不到一点点温暖。
“没事的……还有我们……”蓝雪晴用力地抱紧我,眼泪滴在我的唇上,咸咸的。
捏紧这单薄的肩膀,靠在上面,天旋地转,我失去知觉。
我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睁开眼,是个白发苍苍、眼睛布满血丝的老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麦,好些没有?”他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水,递给我。
我条件反射地捂紧被子,连问他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小麦,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外公。”
哦……外公……什么?外公!
外公,我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营养来自滴入血管的葡萄糖,他给我买的粥我都没有动。
而我的妈妈,被一个烟囱送到了天上,化成棉花一样柔软的云,飘啊飘,她可以飘回云城这个美丽的地方来看我,这里有许许多多漂亮的云,有像蘑菇的,有像兔子的,还有一群奔跑的羊,回到这里,她不会孤单。
她死于重度抑郁症。病史可以追溯到入狱之前,而我对于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我永远无法将她的影子和抑郁症患者重叠。
对于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再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