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北方的大白菜,朱珪食指大动,连连举起筷子让菜给陈大文。陈大文是浙江会稽人士,攒着劲儿吃了些,盛酸辣汤泡米饭笑着看朱珪吃得香甜。
“他们也在安庆衙门里种了北地白菜,去味甚远矣!”朱珪漱了口,一边清理着胡子,又嘱咐朱顺,“剩菜赏给你们,只是不准饮酒。”朱顺和李实儿领赏谢了。
二人出驿馆朝运河沿上走来,亲兵远远跟在后面。
太阳刚落下去,田野,树木,房屋笼罩在青黑的暮色里。堤岸上柳树黝黑成行,运河里停着北去通州的漕船,又矮又长,歪七斜八地排出去老远。
“嗬!”朱珪被这清冷激起了一个寒颤。
“倒春寒,乍回北地,不习惯吧。我们回驿馆秉烛长谈?”陈大文关切地说。
“驿馆里人杂心乱。”朱珪摇摇头。在一株柳树下停住脚步,他扯紧半旧的貂皮领子,双手抄进袖筒。
运河上小船插在大船缝里挤成一堆儿,只剩河道中央一条白亮的水线。人们正在岸上埋锅造饭,到处闪着火光,呛人的烧柴火味一直飘到大堤上来。
“哪一省漕船?走得倒是快。”朱珪漫不经心地说。
“是山东的——真快也罢了,自打去年冬上就停在这儿了。”
陈大文捋着耳朵下的一股长髯,打起了京腔。
“前天看到也觉得奇怪,让底下人打听,原来的漕粮是开春二月运到官仓再装船北上,三年前改成了当年十月交兑,冬上起行——”
朱珪听了迷惑不解。
“漕督上了条陈,说山东春兑春开阻碍河道,恐怕耽误了江南漕船行期。上年十月兑粮,运河里也恰好上冻,济宁府的船在济宁守冻,德州的冻在德州,仍旧等运河开了冻才能北上的。”
这下朱珪心里雪亮,江南各省冬季收粮,来年春上起运。这期间山东富余了三个月,府州县办事疲敝,才有了这个冬兑冬开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