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四处空阔,朔风没有遮拦肆虐地咆哮着。步军衙门把守桥口,兵士们都钻进了桥口的一家包子铺避风。看到有人马上桥,四五名兵丁跑出来咋呼着叫他们下马。
兵士们仗着定亲王的钧令,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小岛上酒楼铺户极多,这段时间很被搜刮了一通。
“成亲王府的!”跟着保泰的家人大声报了名号。看他们的气派,领头的有些犯嘀咕。网已经撒出去,试不出轻重终究不甘心,他壮着胆子开口说:“定亲王爷有令,此间进出严加盘查。”说了“定亲王”,他胆子真壮起来:“你们是成亲王府?有王府关防吗?”说着走上了桥头。
“不长眼的东西,关防是给你这等奴才看的?”等他到跟前,一名家丁扬起马鞭劈头盖脸抽过去。保泰不理会他们,径直过了桥,家丁打马跟上,回头扯着嗓子喊:“你等着,回来再算账!”
“成亲王领着军机处,咱们王爷领着四九城,他比咱们王爷官大。”一名白了发辫的老兵说。
“老不死的!用你嚼舌根吗?”领班手捂着脑袋,瞪眼踹了苍头兵一个趔趄。这话像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懊悔得无可如何,眼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和珅府门口一片漆黑,新年挂的灯笼在风里摇晃,上面盖了一层冰雪。跟着保泰的家人上前叫门,过了好一会,奎福光着头出来。不等保泰下马,他跨下台阶几步跑到跟前,一手扶住保泰马镫,先亲热地叫道“保大哥!”
二人品秩相同,都属内务府的正三品长史,最近他们的身份却有微妙变化。和珅获罪以前,和府管家刘全在京城地界说一不二,跺跺脚九城都要颤几下。公主府隐藏在京师的深山云海里,奎福则是唯一能凌驾于刘全之上的大佬。随着刘全进了步军衙门大狱,成亲王府保泰的身价陡增。
奎福眼下虽不至于跟着和府一道倒霉,不定哪天城里银楼、茶园、戏楼、钱铺的利钱也许就收不上来,城外的庄头也许就闹着拖欠佃租,一准会碰到麻烦,他明白其中厉害,异常恭谨地请保泰进府里谈。
保泰本来想着几天自己避而不见,这会上门算是补上欠情,不愿在这里多耽搁。他推辞道:“奎老弟,借一步说话,几句话的事。”奎福只好先听他把话说完,一边动着心思。
二人走进府门里,保泰站在廊下转述了成亲王的吩咐,又嘱咐奎福不要泄露消息,奎福连连点头。和珅既是先帝老臣又是公主的丈人,必然不至于凌迟处死,二人都心知肚明。
“保大哥忙得见不上面,”等保泰说完,奎福好不容易插上话,着急地说道:“兄弟其实另有事情要请大哥拿主意——”
整个内务府——皇家豢养的这群奴仆没有不追钱逐利的。奎福本意投靠又见保泰屈尊纡贵亲自登门,他像吃奶的小孩见了娘,一股脑的说出来:“南城四家钱局和乐仁药铺掌柜找到兄弟,要邀请一位入伙的东家。”
他从袖筒里掏出几页纸,接着说:“不瞒大哥,这几家都是和府管家刘全入股的,本钱生息在这里,请大哥拿回去一看。”
保泰心里一动,乐仁药铺常年往大内御药房送药,其余钱局既然刘全入伙必也生发不小。他伸手接过纸张,又想起来千笏园的事,让奎福先不要遣散里面的园丁。
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一只西洋珐琅怀表,借着灯光看时刻到了九点,说:“兄弟还有差事要办,哪天得空了,和奎老弟在庆云楼一叙。”
奎福喜出望外,赶紧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