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在二楼。”

“嗯。”

到了二楼，刚一开门，就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你回来了，给我买狙击枪了吗？”

“买什么狙击枪，刚前天给你买了一把手枪，别捣乱，一边儿玩去。”

“可你答应给我买的。”

林姨没理她，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陈叶子脚下：“来，换上，给你新买的。”

“谢谢。”

“别跟我客气，咱现在是一家人了。”

林姨一侧身，陈叶子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人，是个十来岁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手枪愣愣地看着她，陈叶子回看他。

他是林姨的儿子？也就是……

没等陈叶子缕清关系，林姨已经开始介绍：“小凯，来，叫姐姐。”

“……”

“这是我儿子小凯，大名覃凯，覃不是秦朝的秦，是西瓜的西下来一个早字那个覃。”

陈叶子第一次听到这个姓，在心里默写了一遍，记下了。

陈叶子收回视线低头换鞋。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被称作一家人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以后他就是她弟弟了？那她该叫他弟弟？还是小凯？还是直呼大名？陈叶子被今天一连串变数轰的脑袋有点懵，干脆就用沉默应对。

换上拖鞋，陈叶子弯腰将自己的鞋放在一边摆正。

林姨将覃凯推进客厅，并招呼陈叶子进去坐。客厅不大，跟所有家里的摆设一样，沙发、茶几、电视标准配置。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动画片，茶几上放着一盘水果，一盘零食，盘子旁边散落着瓜子皮和一个薯片包装袋。

“你这孩子，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你是聋了吗，还是不打不长记性？”林姨边数落边将茶几上的垃圾收到垃圾桶里，“来，叶子，坐这儿来吃水果，都是洗过的。”

陈叶子将背包摘下提在手上四下看了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林姨看见连忙过来拉过她手里的背包带子：“给我吧，你去坐。”

陈叶子将背包递给林姨。

覃凯早已在沙发上坐下，手里依然拿着那把玩具手枪，眼睛盯着电视。陈叶子看了看他，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也把目光投向电视。但她的心根本不在电视上，不是因为动画片是小孩子看的缘故，而是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和尴尬。第一次见到姑姑的时候，第一次去徐晓菲家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是他父亲的家，就算有个陌生的林姨和一个孩子，那也该是她父亲当家作主的家。而且林姨很热情，并不是小说里写的那种后妈的样子。这个覃凯虽然不说话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她在尴尬什么？紧张什么呢？为什么有一种被拐卖了的感觉？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小凯，你陪姐姐坐会儿，妈妈去买菜，”听到声音沙发上的两个孩子一起回头，林姨看向陈叶子，“叶子，你也别害怕，想怎样就怎样，这也是你家……你爱吃什么菜，我买回来给你做？”

“我不挑，什么都行。”

“好嘞，那你们玩，我很快回来。”

林姨朝门口走去，陈叶子和覃凯又同时转回来，目光撞到一起，没等陈叶子反应，覃凯已经移开视线继续看向电视。随着“嘭”的关门声，客厅里就只剩下电视的声音了。

如果姑姑也一起来就好了，这样想着，陈叶子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给姑姑发信息说她已经到了。她刚解锁手机余光就看到覃凯朝她这边看过来，她也扭头看了过去，很明显，对方是对她手里的手机感兴趣。

“我给我姑姑说一声我到了。”

“……”

等了两秒没有得到回应，陈叶子收回目光继续编辑短信。

“姑姑，我到我爸这儿了。”

陈叶子好想跟陈丫说父亲又结婚了，结婚对象叫林姨，林姨还带着个孩子，叫覃凯。

她还想说，姑姑，我想回家了。

可是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陈叶子不是个会诉苦的孩子，不管在外面经历怎样的不快，也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她都习惯自己解决。

当她像覃凯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不让姑姑担心，不给姑姑添乱，在遭受排挤时也是一味忍耐。上初中后她学会了反抗，学会了适当伪装，学会了远离是非，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她从没有考虑过找人倾诉，也不曾寻求帮助。如果吃了亏，她会告诉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一点。

但现在，当她跟一个毛孩子坐在她父亲的客厅，她突然感觉很无助。眼前的陌生感让她坐立不安，她想让父亲赶紧上来，想让时间流逝的快一点，想回到青阳县，想找人说说话。

她给徐晓菲发信息：“晓菲，我到新榆了。”

良久，徐晓菲没有回复，大概在上课吧，她有半个月的钢琴课和舞蹈课要上。

陈叶子按熄屏幕将手机装回兜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覃凯，对方被电视画面吸引着没有再看她。

陈叶子环视一圈这个房子的格局，是个两室一厅，不像新装修的样子，陈设也有点旧，餐桌也在客厅，在沙发背后两米远的地方，紧挨着厨房，一面靠墙，刚好可以坐四个人。

这是父亲买的房子吗？还是租的？两个房间，一间是父亲和林姨的，一间应该是覃凯的。他这么大了，总不至于跟大人一起睡，那么晚上，她睡哪里呢？要跟这个小屁孩一起吗？还是主动要求睡沙发？这样想着陈叶子看了一眼沙发的长度，嗯，可以睡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