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由七十余人,缩水到了三十余人。
之前在平坦的地形区域,他们靠着李序的箭术,尚且可以击退敌人。
但这次遇袭乃是在山岭之间,歹人迅速地冲到了面前,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李序那一手箭术自然就用不上了。
听完前因后果,陈洛的神色虽然没有太多改变,但微微眯起的眼里,带有憎恶。
他对刘启分封自己儿子为王这个行为,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当年被刘邦分封去齐地的刘肥,干得相当不错,赢得无数百姓称赞。
可刘端别说与刘肥相提并论,甚至逊于刘长。
地位越高,就越需要克制,因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影响数万百姓的生活。
于是完全是在瞎搞的刘端,可谓德不配位。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洛沉吟片刻,决定先问问对方的计划。
如果李序提出来的计划完备可行,那自己就只需要配合对方的行动,将这个问题解决。
李序深吸一口气,接着激昂出声:“我打算快马加鞭,赶往长安,上书天子!”
自己一路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就是为了将刘端给绳之以法。
因此他想尽快将事情推进,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够。”陈洛摇了摇头。
李序没听明白,疑惑问道:“不够?什么不够?”
“在国相之前,难道没有其他官吏觉察到胶西王的荒诞,向上反应过他的暴行吗?”陈洛淡淡道。
稍稍抬头作回忆状,李序迟疑道:“这我不太清楚。”
一旁跟着胶西国相的亲信,倒是开口补充说:“自是有的,之前地方上的县令到郡守,甚至前国相,似乎都反应过相关的问题,那些小县令的书信里就隐晦点儿,但那些大官,也不敢直白的告状。
国相筹备的材料中,亦包括了那些人的事迹。”
“那结果如何呢?”陈洛叹了口气,抛出的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那些人的上书真有效的话,李序又何必千里迢迢护送使团赶往长安呢?
那名胶西国相的亲信更是低下了脑袋。
曾经尝试上书的那些人,大多物理意义上的“销声匿迹”,没有什么好下场。
想要状告一方诸侯,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李序愣了愣,接着投去询问的目光,“伯玉兄有何高见?”
“造势。”陈洛缓缓答道。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但背后蕴含深意。
胶西王刘端的事情,以前有人反应过,但他们都失败了。
照胶西国相那位亲信的说法,在景帝朝的时候,就有官吏弹劾过刘端胡作非为,但被压了下来,不做处理。
从地位上来看,一方是裂土封疆的诸侯王,一方是寻常的两千石官员。
从身份上来看,一方是亲人,与先帝乃是父子,与当今天子即为兄弟,另一方不过是下属,脑海里有没有这个人的印象,都说不准。
在这样的条件下,扳倒刘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哪怕上书的内容被证实,但上面不想将事情扩大化,单纯准备和稀泥的话,那各打五十大板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般场景,自然不是胶西国使团拼死拼活后,想要看见的。
于是陈洛提出的“造势”,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单纯的弹劾影响不到刘端的话,那再加上民意汹涌呢?
除了某位只会堵嘴的厉王外,没有哪位皇帝看见底下百姓表达愤恨与不满,不去想办法解决的。
李序是个聪明人。
听到陈洛的这些话,顿时眼睛一亮了。
“我懂了,多谢伯玉兄指教。”他压低声音道。
“那李兄有合适的人选,来帮忙造势吗?”陈洛明知故问。
李序应声,言语自信,“有,我可以去找郭公。”
“哦?那吾可否与李兄同路,张心中义气?”陈洛眯了眯眼。
一个小小的胶西王,不值得自己畏惧。
而且和李序同路,可以顺带解决自己之前考虑了许久的问题。
“伯玉兄愿意同去,吾求之不得。”李序面露惊喜地回答。
胶西国相安排的使团中,这些人忠心倒是忠心,但能力有限,给自己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而现在陈洛想要加入进来,他自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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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西厉王端,以孝景前三年荆长沙七国反破后,受封胶西。
端为人贼戾,又阴痿,一近妇人,病之数月。而有爱幸少年为郎。为郎者顷之与后宫乱,端禽灭之,及杀其子母。
端数犯上法,景帝念其孝之故不忍,而端所为日嚣。
厉王心愠而善变,朝令夕改。府库坏漏尽,腐财物以巨万计,终不得收徙。令吏毋得收租赋。端皆去卫,封其宫门,从一门出游。数变名姓,为布衣,之他郡国,遇义士刺,惜未成。
相、二千石往者,奉汉法以治,端辄求其罪告之,无罪者诈药杀之。所以设诈究变,疆足以距谏,智足以饰非。相、二千石从王治,则汉绳以法。
故胶西小国,而所杀伤二千石甚众。——《史记·五宗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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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除了刺陈案、巫蛊案以及太子案外,胶西厉王案亦是史学界关注的重点。
这位无法无天的胶西厉王,为祸一方,甚至可以使用手段谋害朝廷官吏,揭露出了汉初政治制度中存在的缺陷,即诸侯王在地方上难以得到中央有效的管辖。
这一问题在七国之乱后只是得到暂时的抑制,却始终未能得到真正的解决,对于正蒸蒸日上的汉朝来说,无疑是道严肃的考验。
要知道北方的匈奴人经过数十年的蛰伏,重新完成了整合,在景帝晚年就以一年数次的袭扰,发起着试探。
不过胶西厉王一案,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发掘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史学漫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