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濞之前作为一方诸侯,能够把控住封地方圆千里,并且通晓南方大部分的事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想要了解整个大汉的方方面面,那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无从下手。
更别说他在举兵造反之后,原本用来探听情报的那些方式,基本上都不管用了。
对于荆国之外的事情,基本两眼一抹黑,哪怕新占领的那些郡县,他都有诸多不了解。
故而那上万贼子从何而来,又由谁统率,刘濞没有任何了解。
刘子华见自己抛出个尴尬话题,刚要进行补救,就见一名亲卫站在庭院门口。
“禀王上,田将军有重要军情送来。”那名亲卫躬身行礼。
刘子华顿时灵机一动说:“阿父,这是田将军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吧,您这真是金口玉言,想知道什么事情,答案它自己就直接出现了啊。”
他是知道这次大战的情况。
在骑兵夹杂在马车兵的冲锋之下,只有少量提前逃跑的贼子捡得一条性命,剩下的人基本上全部被围杀。
那些贼子最后是死战到底,因此抓获的俘虏少之又少,不足三百,多是伤兵。
不过三百俘虏也够了。
阿父有下令让田禄伯去拷问那些人,从中得到那些贼子的信息,好解开之前的疑惑。
毕竟被一伙无名之辈骚扰了近两个月,谁心里不憋着点火?
现在有机会得知对方的真实信息,换成刘子华,他一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哈哈哈,子华这话说得。”刘濞朗声笑笑,然后朝庭院大门处道,“进来汇报事情吧。”
那亲卫拿着一封书信,递了过来:“禀王上,这就是田大将军托人送来的重要情报。”
“子华,你念念。”刘濞递给一旁的刘子华,自己的眼睛在四年前得知长子的死讯后,就哭坏了,后来有什么文书需要过目,常是让旁人代念,需要非常重要的事,再自己凑近看上一遍。
“唯。”刘子华应道,面露喜色。
阿父让自己代念田将军送来的文书,这是信任自己啊。
要知道以前他接触的,可都是那些普通大臣送上来的寻常文书。
相比起来,现在乃是有质的改变。
面带微笑,刘子华缓缓展开手中的信件,准备以最饱满的热情来宣读上面记载的情报。
片刻后。
“子华,为何还不说话?”刘濞疑惑地侧过头去,他这等着听信呢,没想到儿子那边直接没了声音。
“阿,阿,阿父……”刘子华的声音比疾风下的树枝颤抖得还快。
刘濞皱眉不满道:“好好说话,念禄伯的信啊。”
“好。”刘子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咬紧牙关说,“禀王上,此番大战,敌人尽数清剿,余孽不成气候,而拷问俘虏,得知敌军乃由阳夏侯、汝阴侯于乡里招募,率来此地。”
“什什、什么?”原本神色肃穆的刘濞,顿时有些磕巴,“阳夏侯?阳夏侯陈江宁?没记错的话,他今年不都七十多岁了吗?犯得着亲自率军前来?应该是阳夏侯的那个儿子吧,是不是田禄伯他拷问出错了,你去将他唤来。”
连续抛出数个问题,语速极快,而且神色略显焦急。
“好好,我这就去。”刘子华就没有见到过这么慌张的父亲,赶忙起身答应。
他倒是想到刚刚阿父还在教导自己,面对任何事情都要镇定,慌乱会导致误事,结果您咋现在看起来就慌得不行呢?
当然,刘子华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不敢真在阿父面前说出来这些话语。
步履匆匆地走过门廊,他大声喊来亲卫备马,直接一路冲向城外的军营。
独自留在庭院内,刘濞烦闷地踱步,祈祷田禄伯是弄错了情况。
“阳夏侯,阳夏侯,不至于吧……”
对于情报内记载的汝阴侯,刘濞倒不以为意。
天下彻侯海了去,单从中挑出一个来,影响力是局限在郡县之内,自己起兵造反,本就是与这些受刘家恩惠的彻侯为敌,根本不在意杀死了一个汝阴侯。
何况一个二代彻侯在自己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些年在荆国境内被自己暗地里弄死的二代彻侯,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可阳夏侯……
明明阳光正好,撒在身上暖和无比,刘濞却是觉得背上止不住地涌起寒意。
哪怕起兵造反,自己亦清楚某些禁区是不能碰的。
楚国、淮阴、阳夏。
这三个地方是排在自己名单的前列,因为它们那儿的一代都还活着呢。
几位大汉开国时候的猛人,刘濞万万得罪不起。
哪怕自己将来造反成功,同样得保证这几家的权势。
在心绪不宁之际,他是听见刘子华带人回来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阿父,我将田大将军请来了。”
“拜见王上。”
“嗯。”刘濞微微颔首,先将心底那些烦乱压下,他神色略显担忧说:“禄伯,你审得的消息没有误差吧?”
“禀王上,绝无误差。”田禄伯信誓旦旦地担保道。
这笃定的语气,让刘濞心情又灰暗一分。
他抿了抿嘴,怀揣最后的希望问:“那阳夏侯,确定不是那些俘虏弄错,误把阳夏侯的儿子认为是阳夏侯?我听说阳夏的事宜大多都交给了他儿子管,普通士卒认知存在谬误,实属正常。”
阳夏侯年岁比自己都要大上一轮,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处理俗事。
按照常理来看,岂会率军来掺和兵戈之事?
田禄伯否认了这一说法,“禀王上,那些俘虏描述了领兵之人的模样,说是七十来岁,经常在他们中间巡走,应该就是当今的阳夏侯没错了。”
轰!
刘濞只觉得有晴空霹雳在自己耳边炸开,脸色瞬间灰暗下去。
真是阳夏侯。
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完了,完了。”他绝望喃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