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取字,还政(2 / 2)

这时谁还看不出来,站在正宾之位上,他不负责给刘如意命字,莫非还有其他人有这个资格不成?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洛缓缓走上前去。自己为今日这个场景是精心准备了一旬,该给刘如意取的字,从二十来个备选方案中,反复挑选,最终才有了定稿。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和蔼道:“现乃吉时,昭告尔字,其字嘉善,与尔宜之,进德修业,永受保之,兹昭其字,曰‘葱珩’甫。”

陈洛给刘如意取的字乃是葱珩,字面意思是翠绿色的玉佩,和刘如意名里的“如意”,可以算为互相解释。

但是和玉石相关的词汇即使没有一百,那也不下五十。

他之所以从诸多备选方案中,挑出了“葱珩”来当刘如意的字,必然有着自己的考虑,并非随意为之。

而葱珩这个词,亦是有所典故。

它源于《诗经》篇中“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軧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

大概意思就是说方叔统率有方,战车上红皮缠毂纹横辕,挂着的八只鸾铃玱玱作响,身上穿着朝廷礼服,红色的蔽靴光亮耀眼,身上佩戴着翠绿色的玉佩,铿锵鸣响。

翠绿色的玉佩,自然就是葱珩。

佩戴葱珩的方叔,是周宣王时期的大将,率领军队,带着兵车三千南下,击败了楚国,乃宣王中兴的重要功臣。

故而葱珩这个词中蕴含的意味,便不单单是一枚翠绿色的玉佩那么简单。

一个人的字往往包含着长辈对他的祝福,葱珩这个字,亦是有着陈洛对刘如意的两个期许。

其一,是他希望刘如意能做出方叔那样的功绩。

当年周宣王威服四方,是把北方玁狁、南方荆楚、东南淮夷、西方西戎灭的灭,打趴的打趴,才有了中兴的局面。

其中大将方叔所对付的敌人,乃是楚国。

现在的荆楚乃是大汉的一部分,甚至荆国的国君是刘氏宗族,和中原、关中、齐鲁之地,没有什么区别

可在昔日周人的眼中,他们不断北上,属于不服教化的蛮夷。

受封于代地的刘如意,北边即是匈奴。

而在汉人的眼中,那些南下劫掠的匈奴就是蛮夷。

那么和葱珩相关的这篇诗经,就颇具象征意味了。

方叔击败楚国,作战势如破竹,擒获无数俘虏,那么未来面对北面的匈奴人,刘如意同样可以保卫疆土,击败他们。

至于陈洛的第二个期许,则是深深藏了起来,只有小部分人才能觉察。

这就要从方叔的身份来看了。

他乃是元勋重臣,在厉王时声名不显,却成了宣王手底下的猛将,这何尝不是一种贤臣明君两相宜呢?

因此用方叔有关的典故作为刘如意的字,陈洛希望能够打消刘恒的某些疑虑。

刘盈驾崩时,刘邦诸子皆在继位的选项上。

若是刘恒对自己这些兄弟起了疑心,那刘如意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要知道历史上那首“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的民歌,再加上记载里死得颇有疑点的淮南王,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汉文帝的文可不是文质彬彬的文。

他有温和的一面,但那是朝着百姓展现的,任何对其权势与地位产生威胁的人,只会见到他的霹雳手段。

哪怕这个世界线里,在刘恒继位之前,长安没有那么多腥风血雨,但他这些年还是选择慢慢降低着功臣派的影响力,其中有些冲突是难以避免的。

只不过陈洛希望刘如意,日后不会走上淮南厉王的老路。

毕竟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听着《秦末英雄传》长大的,未来也会成为不错的国君。

于是给刘如意选择葱珩当字,亦是在向刘恒表达暗示。

自己想成为方叔那样的臣子,平生愿景不过是为君王立下功绩,没有想要染指皇位的意思。

陈洛知道刘恒是个聪明人,得知这层意思后,便不会太过为难刘如意。

毕竟代地的战争潜力实在不咋样,刘如意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待着,刘恒没有忌惮他的理由,更没有再在以孝为先的大汉,弄一出“兄弟相残”悲剧的理由。

葱珩葱珩。

自己希望刘如意能彻底摆脱原本历史的凄惨结局,成为一块翠绿的玉石,立下属于自己的功业,接着渡过平安的一生。。

此时,刘如意在听到陈洛给自己取的字后,默念几遍后,眼睛一亮。

躬身行礼完,他昂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国相,您给如意取的这个字,如意甚至喜欢。”

“喜欢就好。”陈洛点了点头,接着在心里默念,“那也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许啊。”

接着,他转过身去,躬身向宾客行礼。

按照原本的仪礼流程,应该是对众多宾客的到来表示感谢,接着将他们送出宗庙。

不过陈洛郑重说道:“诸位,你们不少人从远方赶来,很快就要离开代城,之后这段时间里,想聚集像今日这么多德高望重的贤人,恐怕很难。

故而洛现在便有一事想要宣布,希望大家在此做个见证。

那就是殿下已经及冠,从今日之后,便非稚童和少年,乃是成人,于情于理,都该要独立处理政事。

而且这几年来,殿下为政时处理事务颇有条例,让洛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外加洛年岁已高,代地冬日颇为寒冷,身子有些不适应,也是时候离开了。

从明日始,我将还政殿下,将之前大部分的职权移交。

在今岁末,我就会向长安请辞国相之位,回到阳夏,不再留在代地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惊愕,尤其是刚刚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的刘如意,瞬间凝固了下来。

代王十一年,国相洛还政桓王,单车反阳夏,未携布帛一寸、黄金一两,后人观其居,甚朴。

时人盛赞之,言有周公之风,孝文帝数欲征,未果。

后,代王常登高南面而叹。

人皆谓曰:“阳夏远也,王思相矣。”——《史记·代桓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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