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儿,你等下就记得把那青铜弹弓交到阿父这来。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们现在没有需要用这般危险器具的时候,把握不住它的锋芒。还有,我过几日会再给你们请来几位夫子,分别试课,如果你们更适应哪位夫子的教学,就直接告诉我。”
交代完这些,他便拉着刘乐的手离开了,留下一双背影,让陈直和陈鲁顿时生出“父母才是真爱,他们只是意外”的感觉。
半刻钟后,陈鲁将那个青铜弹弓装在盒子里面送到了书房。
陈洛把玩一阵弹弓,觉得它这的确是用有限的材料,可以做出的最好效果。
这个弹弓的弓架上半部分是由铜镜的半个边框压直后捏合而成,下半部分的握柄则是把那枚精美的簪子压成实心,陈洛握着稍稍有些小,但应该是很适合陈直和陈鲁。
“放在后世,鲁儿大概会是孩子王那样的存在吧。”他嘴角微微上扬,自己这个次子活多话不多,简直可以说有“狠人”模板。
将弹弓收入盒中,陈洛没有放弃之后去城西狩猎的心思。
哪怕它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但不托墨家弟子或者专门的匠人,自己是很难短时间内做出比这更好的弹弓了。
拿起案牍上的《公羊传》,陈洛怀着消遣时间的心思翻阅了一阵。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传来了侍从的敲门声。
“进来吧。”陈洛放下手中的书册,微微闭眼,用手揉了揉眉心,缓解疲惫。
这玩意属于微言大义,里面每个字皆有考究,一句话的信息量极高,想要弄清某个事件的成因,可能需要联系三四个同时期的事情。
它需要在相当专注的时候进行阅读,不然稍稍分心,就会错失关键。
总之,陈洛觉得看典籍的愉悦程度与一目十行地看小说根本比不了。
侍从行礼后道:“禀主君,楚王前来拜访,正在前堂等候着您。”
“嗯?”陈洛眼睛瞬间睁开,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当即说道,“我这就过去,你给羽兄沏的什么茶?记得上最好的那一壶茶。”
今年是大汉十五年,亦是汉朝正式建立的第十一个年头,因为嫌十四年这名头不好听,外加萧何离世,各种事务尚未交接完毕,因此刘邦没有在去年举办隆重的典礼,一并合在了今年。
作为诸侯王,项羽需要前来长安。
他在进入关中的时候,两人专门通过两封信。
只是陈洛这些天里忙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忘记关注项羽的具体位置,没想到他今日便抵达了长安,还直接前来拜访。
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陈洛赶往前堂,在那见到项羽和虞姬。
除了脸上多出些许细微的皱纹外,这两人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尤其是项羽,陈洛觉得比起自己的记忆,还要更加壮硕。
不过男子三十岁到四十岁的这个年龄,只要营养不出问题,又没有作息紊乱、恶性疾病这些毛病,其实正是身体机能的巅峰,大部分的年轻小伙根本不是对手。
“羽兄好久不见啊。”陈洛没有那么多个客套,直接上去招呼。
项羽起身,略带唏嘘说:“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我来长安,这一晃又是五年,加起来比当初亡秦灭熊心的时间还要更长了。
我在楚地喝酒都找不到对手,所以戒酒了。”
“等过两年我告老回阳夏,那羽兄就有对手了。”陈洛眯了眯眼,目光瞟到虞姬身上。
项羽顿时咳嗽一声,摆了摆手说:“戒了,戒了,江宁你来我也就最多陪你喝两小杯。”
笑了笑,陈洛接着说道:“这次羽兄从楚地到了长安,不早些和我说上一声,我好为你接风洗尘。而且这个时候登门,若早些过来,连午饭都未赶上。”
“我倒早想过来啊。”项羽有些无奈地瞥了边上的虞姬一眼,“可她怕太仓促的拜访,麻烦到了你和乐公主。”
“这不就见外了?”陈洛叹了口气。
“那倒没有。”项羽摸了摸下巴,“我决定这个时间过来,是好让你等下准备晚宴,我们一醉……吃点好的。”
“就知道你怀着这个心思。”陈洛笑着接话,替项羽转移话题,“今岁二月的时候,我就听闻羽兄戒酒了,托人送去新茶,可还合乎口味?”
墨家弟子在这几年间,已经寻到了好几种合适的茶树,泡开后清香且味甘,只是因为产量原因,没有大规模地推广开。
“我倒喝不惯,倒是你嫂子挺喜欢。”项羽眨了眨眼,顺畅地应答,“虞儿平日早食过后喜欢泡上一杯,品完后去院内剪花剪叶。”
“这样啊,羽兄这是有心关注。”陈洛恍然道,“想来上次送去的茶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羽兄这次再多带些回去。”
“甚好甚好,那我替虞儿多谢了。”项羽应下,顿时松了口气。
哪怕没有去看虞姬此时的神色,他觉得她的面色应当舒展开来,即使自己今天夜宴里饮上几杯酒,也不会有事。
还得是江宁啊!
我俩配合起来依旧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生分的感觉。
自己楚国那些狐朋狗友,懂不懂什么叫恰好时节的接话啊。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端起茶杯,用杯盏来掩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仿佛他们这次不是久别重逢,更像十年前某次普普通通会面,坐在阳光正好的屋内随意闲谈。
这和睦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他们继续闲谈几句后,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仿佛有人在争执打斗,还有侍从在边上劝阻的声音。
陈洛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项羽则是迅速与虞姬对视一眼,瞬间读懂对方眼中在说什么。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