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叫出来的声音却不同,有些戛然而止的意味。刘小楼自板车的木箱上一步跨下来,目光从道书上离开,抬头一看,也不由愣住了:“嗯?”
小院还是自家那座小院,但院中却多了个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约莫二十左右,看上去年纪轻轻,却长着一张方脸,上半脸略窄,下半脸略宽,刀削斧凿一般,颇有几分勇悍之意。此刻,他正在院中灶台前生火,灶上铁锅中正在烧着热水,扭脸看过来的目光略带凶悍。
对视片刻,刘小楼拱手:“这位朋友,为何在此?”
那年轻人瞪了刘小楼一眼,起身去房梁上摘下一柄长剑,冲着刘小楼比划了一個剑花,恶狠狠道:“走!别搅扰道爷清修!”
这……刘小楼不由严肃了几分,打量着此人,却一时间看不透他的深浅,正想着继续讨两句话,摸一摸对方底细,也打听一下他强占自家洞府的缘由时,一条大汉自山下奔来,转眼便上了乾竹岭。
“小楼!小楼你回来了?”
正是好友谭八掌。
谭八掌上来就给了刘小楼一个熊抱,欢喜无限:“小楼,我听左峡主说他女人回来了,还给他带了个儿子,就知道是你干的,赶紧过来了……果然是你干的,哈哈……”
刘小楼骇了一跳,连忙纠正:“别瞎说,可不是我干的啊!”
谭八掌哈哈道:“这次回来待多久?”没等刘小楼说完,已经看见了院中的那个年轻人,脸色一黑:“小方,允许你自己找个地方,不是让你找这里,这是哪里你不知道么?啊?赶紧走,正主回来了!”
那年轻人颇不服气,瓮声瓮气道:“谭前辈,晚辈好不容易找到此地,刚花费数日工夫,将院子收拾出来……”
谭八掌嘿然:“小方,你收拾得再好,那也是人家的院子,懂不懂?满乌龙山打听去,乾竹岭是谁的!下回再占地方,打听清楚再说。谭某当年开辟洞府之前,便和乌龙山诸位兄弟时常来往,那也是打听清楚了才上山的!”
年轻人憋了口气,终于还是收拾起东西来,将被褥、竹席、几件衣裳装好,塞进一个大竹篓里。
谭八掌向刘小楼道:“这个家伙叫方不碍,湘南排教的,第三支,他师父在这次濯水一战中殁了,他被教中排挤,待不下去就来了咱们乌龙山。修为低是低了些,倒是颇为悍勇,濯水几战里,一向都是冲在前面。我们几个看他可怜,就同意他来乌龙山谋生。”
刘小楼问:“修到几层了?”
谭八掌答道:“三层。”
刘小楼诧异:“三层就去濯水上阵了?他老师怎么想的?”
谭八掌叹了口气:“他老师跟教中几位堂主关系不睦,不敢把他留下,就只好带在身边,也是想着拼死搏个修行前程,结果前程没搏到,人是拼死了……”
说话间,年轻人方不碍已经收好了行囊,气鼓鼓的出来,嘴里还嘟囔:“鬼梦崖打扫了,不让住,这里收拾好了,还是不让住……”
刘小楼听了他的遭遇,不由想起当初的自己,见他把小院收拾得确实干净,叫住他:“下山的时候,半道上可以看见几棵老松,后面有条小道,从小道过去,有座小山坪,是我老师一位好友当年修行过的地方,两间房,就是破了些,你若是愿意,自己收拾收拾就住那吧。”
谭八掌道:“让他住半松坪?那不还是你乾竹岭的地盘么?”
刘小楼叹了口气:“让他住吧,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我……”
方不碍梗着脖子道:“我不用你可怜……”
刘小楼一笑:“没可怜你,就是觉得你跟以前的我很像,仅此而已。”说着,取出十两银子:“拿着,总不能白帮我打扫一场!”
方不碍犹豫着接了银子,问:“算我借……前辈的好了,将来一定加倍奉还……前辈高姓大名?”
谭八掌没好气道:“用得着你还?想住这里也不打听打听主人家是谁?告诉你,这位就是三玄门刘掌门、神雾山的姑爷,在濯水时你不是很敬仰的吗?就在你眼前了!嘿嘿,你还把人家宅子占了,真是不开眼……”
方不碍挠了挠了后脑勺:“啊……”冲刘小楼躬身抱拳:“原来是刘前辈……”
刘小楼笑了笑,挥手道:“赶紧去吧,趁着天没黑,抓紧收拾一下,半松坪那两间老屋可是几年没修了,有得你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