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乌云来势汹汹,眨眼间便直扑城下。
实践证明,盾牌可以挡住寻常箭矢,然而,针对太平军独有的短矛,木制包铁的盾牌却显得力不从心。
铁皮毕竟不是铁块,它的防御力打了折扣。
当黑压压的短矛再度来袭的时候,官军竭力举起盾牌,试图护住要害,然而自上而下投掷而出的短矛是如此的犀利,它们可以干净利落地穿过阻拦,伤害到盾牌下方的军士。
临行之前,种师道对太平军的军械之精良早有耳闻。
原本还以为这是败军之将的夸大其词,然而,亲眼目睹之后,才知道方腊之之富,超乎想像!
试想,除了方腊之外,谁舍得用铁料打造短矛?
短矛可是消耗品!
短短一个时辰,太平军起码掷出了上千支短矛!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用短矛制造箭头,起码可以制造出数万支!
有钱,任性!
这等英豪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只能尽快除掉,若不然,必将祸乱天下。
这时候,种师道彻底感受到了童贯的无奈。
方腊成长的太快了,童贯也好,朝廷也罢,对此都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试想,数月之前,朝廷如果对睦州的方腊给予重兵围剿,那时,太平军也许根本没有成长的机会。
可偏偏州府上下无一人重视,反而添油加醋一般分次围剿,这让太平军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磨砺了战技、锻炼了锐气!
如今的太平军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让人不敢拭其锋芒。此情此景,种师道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一次不能击杀方腊,下一次再想找到机会,只怕难上加难了。
方腊,非杀不可!
必须为国除此贼!
吴玠依旧在城头鏖战,为求稳妥,种师道再度引军出击。
“杀!”
西军锐士大声呐喊起来。
这时候,种师道再度发现,军寨外的土坑很是麻烦,昨日虽然填充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大坑依旧影响到了行军布阵。
除非填掉所有的土坑,否则的话,西军军无法发挥兵力上的优势。
填充大坑?
即便万余人马齐齐动手,那也需要大半日的功夫,种师道已经耽搁了一天的时间,他不能再等了。
数万大军长驱直入,单是粮秣损耗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若不能尽快破城,再过几日,大军可就断粮了。
若是因为断粮的缘故无功而返,必会成为天下笑柄!
绝不能这样!
种师道阴沉着脸,仔细观察着战场。
城头,方杰与吴玠激战正酣。
一番惨烈的交手,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便是速度、动作都降了下来。
方杰的左肩被挑开,血染征衣,吴玠伤了左腿,行动已经有了影响。
军中精锐进攻受阻,这让吴玠目龇欲裂,可是,方杰这个对手却让他无暇旁顾。
适才,若不是为了救援同族,吴玠又怎会轻易受伤?
现在倒好,腿脚受伤,移动不便,久战的话,注定要落入下风。
必须速战速决!
情况越是不妙,吴玠的战意便越强。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只要早早结果了此人,城下的军士便可趁隙来攻!
这时,牛皋在方腊的示意下大步而来,颇有围攻吴玠之势。
许了察觉到了什么,正打算拼命的吴玠不进反退,他借着方杰的一击之力振臂急退,嘴里道:“罢了,今日我不如你!他日伤好之后,我再来与伱交手!”
诺大的城头上,寥寥无几的西军锐士根本改变不了战果,而后续的官军在铁矛的压制下损失惨重,一时之间根本来援不及。
这样的话,就算滞留在城头又能如何?
与其窝窝囊囊的死掉,倒不如他日再战!
吴玠念头通达,丝毫不以逃跑为耻,只要能够活下去洗刷耻辱,今日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嗤嗤嗤”,吴玠手中的长枪与城墙发出不间断的声响。
间或有火光溅出,这是吴玠用长枪在削减下落速度。
从数丈高的城头落地,如果没有任何防护举措,定会摔个筋骨断裂。
用枪减速,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失去枪头的铁枪在墙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嗤啦啦”,片刻之后,吴玠平安落地。
天色渐晚,这么强攻下去也不是事儿,是得休整休整了!
想到这里,种师道大声下令,“收兵!”
终于可以退下去了,西军军卒得了号令,当即调头归返。
城头的守军太过凶狠,他们的进攻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西军锐士已经展现出了超强的水准,可是,太平军却丝毫不落下风。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官军接连无功而返,军心士气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时,花荣已经行至城墙边,他眼中寒光一闪,射出了志在必得的一箭。
远处,吴玠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渺小。
然而,在花荣眼中,这一箭势在必得!
“噗哧!”
利箭正中吴玠后腰!
吴玠惊愕十足,他蓦然回首,惨然大呼,“暗箭伤人的小贼,吾誓杀汝!”
两侧早有军卒急忙上前搀扶吴玠,“相公,大事不妙,吴将军中箭了!”
吴玠之勇,西军皆知,如今身负重伤,对于西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对此,方腊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
官军人多势众,即便折损一人也不算什么。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官军潮水般退下。
此番太平军利用怀仁县城在此力挫官军之锐气,接下来,只要援军能够及时赶来,便是将种师道阖军留下也并非遥不可及的事情!
比起宦官出身的童贯,种师道根正苗红,是真正的将门世家,而且他本人也是宋廷少有的帅才,若能将其击溃,对于朝廷的声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到那时,也正是方腊更进一步,称孤道寡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