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可卿(1 / 2)

黑云泊在天垂,压着人心,秋雨意欲缠绵,路上行人仰头轻叹,匆匆不绝,不时从远处就能传来嘈杂声响。

“下雨咯,收摊咯!”

“赶去,借着他家屋檐避一避!”

神京城西。

安化街位于宁荣街以南,只是一个仅供四五人并行的灰石小路,可却因为毗邻宁荣街,在城西一带颇为有名。

安化街偏西,在右手边一拐,便可以进入一道粉墙青瓦的私巷,名为青岗巷。

小巷不大,仅有六尺宽。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糖人咯!”

秋雨绵绵如丝,不急,也不温柔,小巷中残留着的几滩积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一个带着斗笠的麻衣粗布小贩还在叫卖着,肩靠胳膊粗的竹竿,竹竿顶部围着稻草困扎成的草棍,草棍上稀稀疏疏的插了几根黝红的冰糖葫芦。

小贩正慢步走着叫卖,不顾细雨,就听见一人喊住了他。

“小伙,糖葫芦怎么卖?”

“诶,小先生,咱们往里躲一躲,怎得今日出门也不遮伞!”

小贩瞧着迎面走来一位高挑清瘦的白净书生问着价格,热心肠的将书生往廊檐下引来,客气的笑着:“不贵,就一文一根,您要来几根?”

书生不是旁人,正是走了小半时辰、忽又冒雨的钟溪元。

听着价格,知道比平日便宜,于是乐呵呵的笑着,爽利的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因雨半湿的蓝白布片,划出两个铜板。

“嘶,真是又甜又酸!”

细细的咬上一口,这可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勾连出记忆的美食,砸吧砸吧嘴,听着小贩再次响起的叫卖声,趟过背影,钟溪元抹了抹湿黏的发鬓,紧赶着往巷子里汲去。

大约戌初三刻不到,他落在一户人家前,径直的推门而入。

一个小小的院落,青砖草屋。

屋檐上还有着些腌制肉类,甚至院角边上还有着一个土坯茅厕,院中原本敞平的灰土,此刻也因秋雨而略显斑泥。

“元哥儿,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俺娘都要俺去给你送伞了!”

钟溪元一进来,正门就出来一个有二三十岁,身量不高,但却虎背熊腰的精硕汉子,两髯黑须连至下颚,短而卷,密如麻,额头毡帽钉玉片,一袭深棕织缎布褂长袍,外套双耳碎玉长腰坎肩,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却不粗狂。

“哈哈,倪二哥!”

这汉子唤作倪二,赌场间放着印子钱,气力大又喜吃酒,坊间戏称他的诨号为醉金刚。

快赶了几步进来,钟溪元先是抱拳笑道,前后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临到院前,赶上了一阵雨,故而耽搁了一会,未曾想让倪大娘担心了,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先去瞧瞧她老人家!”

“不用,老婆子听到了!”

“回来了就好,这雨怕是停不下来,你们快些吃酒去,老婆子我也回屋歇着了!”

钟溪元刚想进去,又见一个用织布简单笼着银丝发髻的老婆婆,岁月侵蚀之下,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皱纹,驼腰拄着拐杖蹒跚的走了出来。

“倪大娘,你慢着些!”

赶紧扶过倪大娘,就听她慢慢说道:“酒已经温好了,快去吃几杯暖暖身子。”

说着,然后转过身子,凶着脸,对一旁的倪二千叮万嘱吩咐道:“小二,今夜怕是有场大雨,记得紧好门户!元哥儿身子弱,也让他少吃些酒!”

“娘,你就放心吧!”

倪二笑呵呵的点着头,然后两人送着倪大娘上了炕,一并回了屋内。

正房内,四方漆木桌上。

四个小碟子并着炉子摆着下酒菜。

酱驴肉就着辣酱,碎米花生、一整只泛着油光、香气逼人的烤鸭,外加一叠腌制的风肉,还有许多切好的肉片木耳之类,十分丰盛。

“元哥儿,在那秦老爷府中教授一个半大小子,一没有衣食,二没有银子,又能图到啥。若是依了哥哥,还是与哥哥放些印子钱为好,京中但凡是有个富贵的,都好此道!”

钟溪元落座,就听见他疑惑声。

“呵呵,秦老爷对我有馈书之恩,哪敢收取束脩!”

话非真话,可实话也不能说。

“且半月来也并非无甚收获,秦世伯还是个厚道人,见我生计艰难,今儿还给我牵线搭桥,是宁荣街荣国府的,虽没二哥这里自在,细细想来也不会太差!”

钟溪元眉目半开般阖,语气中透着轻快,从怀中缓缓取出书函,推在桌上笑着说道。

“哦?”

“他家可是真富贵,看来往后说不得哥哥要仰仗兄弟了!”

“哥哥说笑了,往后说不得还要哥哥多多帮衬着!”

倪二用粗布提溜着双耳棕陶罐,冉冉白烟散发着淳淳酒香,脸上白肉堆叠,看着和气地打趣着钟溪元。

“哈哈,这才是自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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