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
杨信屏息凝神,后背紧贴墙壁,手心止不住地冒汗。
亲自上阵缉拿犯人,他还是头一次。
杨信两世为人,但大多纸上谈兵,是思想上的二郎,行动上的大郎。说起来,他亲手擒拿过的,也只有某位天下无敌的二弟,还时常因此獠的穷凶极恶而把握不住。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孩子。
杨信身体远未长成,没有合身的动力盔甲或机械外骨骼,连新手装备都没一身,也就又少了许多底气。
“我还是个孩子啊……”他撇撇嘴。
相较之下,高顺则分外淡定,甚至见缝插针,有条不紊地保养动力盔甲。
他动作娴熟,熟练地在盔甲缝隙、嵌合线、关节、要害等处滴几滴润滑油,再以干巾反复擦拭,直至光可鉴人。
高顺全神贯注,脸上甚至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虔诚,仿佛在他眼中,这不是一项枯燥任务,而是某种神圣使命。
杨信看得肃然起敬。
这种认真,这种专注,这种从一而终,这种仿佛是钢铁浇筑的神经,或许就是高顺强大的来源。
察觉到杨信的注视,高顺淡然如初,手上擦拭不停,还传授起自己的人生哲学:“我以为,动力盔甲、枪械武器等,那都是相交多年,知根知底的友人,要时时保养,维系感情,关键时刻它才能得心应手,不会掉链子。”
杨信点点头。
对高顺的“友人论”,他是基本同意的,只是,有的友情维系需要保养,有的则需要保健,有的需要加油,有的则得要推油……
“不过,”高顺后知后觉,蹙眉相询,“就给我们这么几个人,放在这绝不会有人来的侧门,是怕我们抢功?”
“呵,恐怕不尽然。”杨信“呵”了一声,饶有深意地道。
这段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伯平兄,有道是‘人力有穷时’。”念头通达后,杨信也心生警惕,认真叮嘱,“若真的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以保住自身为上。”
“是。”高顺点头应诺,一双铁眉却是微微蹙起,心生疑惑。
他感觉,杨信这话很不妥当,不合时宜,有些过于悲观。
须知,眼下八面合围,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也觉得是“优势在我”。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
“来了!”
杨信、高顺精神一振,严神戒备。
“谁啊?”
男人的声音响起,语气明明漫不经心,却嗓门极大,声如雷震。
只听嗓音,就让人觉着,此人绝非什么善茬。
“开一下门,查水表的。”
是小任的声音。
赵大果然从善如流,接受了杨信的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查水表的?你等会,容我换件衣服……”男人声如洪钟,语气却懒洋洋的。
轰~~
不多时,没听见开门声,先有巨响轰然炸开!
“有变故!”
高顺脸色微变,忍不住瞥了杨信一眼,更多疑惑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真出变故了?
杨信则如临大敌,不时侧耳倾听。
这幢宅邸不算大,侧门和正门相距不远,他能清晰听到正门传来的声音。但因角度问题,视线被阻隔,他只能听,却什么也看不到。
此番心情,就和深夜里宾馆隔壁传来荡气回肠的山歌对唱一般,那是百爪挠心。
“发生了什么?”杨信心中没底,且满腔疑惑,但不能离开岗位,只能干着急。
砰砰砰~~
四下枪声绵延,但并没有男人惨叫或闷哼的声音,显然,对方若不是躲开了,就生生是挡下了。
蓬~~
蓬~~
蓬~~
有沉闷轰响在枪声中时而炸开,每一声闷响都伴随着士卒的惨叫,以及“拦下他”、“顶住”、“别让他跑了”之类的呼喝,其中还常常夹杂着几个名词,——“巨人”,还有“怪物”。
似乎,在铁桶阵般的包围圈中,有一位身量魁梧的巨人正在横冲直撞,以堪比怪物的强悍,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侧门的,全都来正门帮忙!所有人,我说所有人!”
对讲器中,响起赵大焦急而狼狈的声音。
“走!”
杨信和高顺交换个眼神,领着几员郡卒赶往正门。